怎么?”林燕娘立刻注意到了,连忙收回手看着他。
“没事儿,我媳妇儿太厉害了,为夫甘拜下风。”云靖宁连忙一笑。
“哼,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奇怪吗?”林燕娘却目光炯炯盯着他,眉头也轻轻拧起,有些疑惑。
“你怎么这么想?”云靖宁挑眉,也露出诧异的表情看着她。
“说吧,你之前不是去给母亲请安么,情况如何?”林燕娘一直将这事儿搁在心里,这时候便不想忍了。
“还能怎样,不欢而散。”云靖宁撇着嘴,到是没掩饰这件事情。
“骂你了?打你了?以激烈手段逼着你休妻另娶了?”林燕娘神色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一连串的问题,便是她心中所想。
“嗯,都让你猜中了。”云靖宁目光微闪,便顺着她的话说了。
见她瞪着自己,他突然露出一脸难受的表情,有些夸张的样子诉苦起来。
“骂得好凶!打得好惨!媳妇儿快安慰安慰为夫,为夫可是据理力争,寸土不让!”
“人家一身都疼,求抱抱!求安慰!求亲亲!”
“……”林燕娘被他这副样子惊到了,半天才瞪了他一眼,无语骂道,“越来越不要脸了!滚出去和昊儿玩耍去,别妨碍我裁布。”
云靖宁见竟然糊弄过去了,心里松了口气,连忙应了一声,一副听话的样子就朝外头走。
他以为真真假假过了关,却不知身后一双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林燕娘看着男人身上的衣衫,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
他之前穿的可不是这件长衫,里边的中衣也不是这个颜色,何时换了?为何换了?
她在罗汉床边坐下,没有急着拿剪刀,而是将之前和现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细细想了一遍,觉得有问题。
他异常的地方太多了。
他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在昨晚才打过一架后还要瞒着她,难道那个郡主娘真的逼他另娶?还是要给他弄个齐人之福?
他说寸土不让,她信。
那现在的问题在哪儿?
她忍不住抬头,透过半开的窗子朝院子里看过去。
从她这边却看不到太多院子景象,因为隔着宽屋檐和美人靠、距离前面的东厢之间还有一块宽敞的空地,有个小花圃。
人都不在院子这头,因而看不出什么来。
她想了一下,便起身悄悄出屋,门前有两个小丫环正坐在小马扎上说悄悄话,看到她连忙站起身。
“将军去哪儿了?”她轻声问。
“将军出院子了,不知道去哪里。”说话的是李年氏的小闺女,十一岁的李艳。
林燕娘听后不禁想,或许她该再去熟悉一下这家里的环境,至少要知道出了这院子要上哪儿去寻他。
她叮嘱两个小丫头守门,便打算也出静轩走走。
然而她还没走出院门,就听孩子惊天动地的哇哇哭声传来,她立刻朝院角小亭走过去。
云安昊看到娘哭得更凶了,小脸上已是泪水糊满面,一双小手迫切地朝她伸过来。
“昊儿怎么哭了?刚才看见娘了?”林燕娘只得将男人的事情先搁下,将孩子抱过来逗着他。
孩子委屈地趴在她肩头,一双小手还搂着她脖子,眼泪便糊她脖子上了。
“去打盆水来,昊儿要洗个脸才行,哎呦我脖子都湿了。”林燕娘无奈地吩咐婆子。
现在听差的恰是张许氏和李年氏,年纪大些的岳刘氏便负责洗衣,当然不需要她亲自洗,手底下还有几个大些的丫环呢。
云靖宁一次挑选的人多,但他院中其实没什么事儿,也就是每天打扫、浆洗才算活儿了。
李年氏连忙去打水。
“六公子和七小姐呢?”林燕娘转身时突然又问。
“刚才老夫人那边着人来请将军,六公子和七小姐便同着去了。”张许氏连忙解释。
原来是去祖母那里了,也不告诉她一声,让她刚才着急。
她便先搁下这事儿,抱着孩子在院中走了会儿,等孩子的哭声渐渐止了,才回屋去换了块尿布,等水来了让人退下,她自己来照看孩子。
云靖宁那边到了清风堂,才知道祖父祖母已知他挨打的事儿,看了他背上的伤,因为先前吃了力又有几处冒出血丝。
这景象可把老侯夫人气着了,就闹着要进宫见皇后娘娘,最后还是云靖宁拉住了。
“祖母息怒,这不过是小伤,养两天就好了,咱们兄弟也不是没吃过这样的板子,您习惯就好了。”
“臭小子,这情况哪能一样,你母亲也是个没轻没重的,以往到是我高看她了。”老侯夫人嗔了孙子一眼,却也只是叹气。
她又让人拿药膏,云靖宁也拒绝了,笑道:“先前大哥拿了一瓶药挺管用,您看都快结疤了,明天就好了。”
“好啦好啦,你不疼就是了。”见他逞强,老侯夫人只得忍了心疼,又嗔了他几句,也就作罢,心里却是将蕙春郡主记上了一笔。
琼玉院闹这么大,恐怕也就新来的林燕娘不会知道,没过多久其他人就都知道了,只是不敢过问而已。
老侯夫人交代下人不许私传,不许让三少夫人知道,不许传出府外,便着人去请云靖宁过来,要亲眼瞧着伤势情况才能安心。
二十大板是不多,军棍都挨过的人,对这伤势不过是小儿科,然而后面那不记数的板子再轻,打在伤口上也是够呛。
云靖宁为免长辈劳心,又陪着老人说笑了会儿,又说到下午还要进宫谢恩一事,老侯夫人便有些担心。
“你那媳妇瞧着是不错,只是咱们府里和宫里可不同,不知她可稳得住?你可有教导过她?”
“祖母安心,我那媳妇儿学什么都快,这一路回京日子长着,我也教过她一些东西,都学会了呢。”
云靖宁一脸自豪地说道。
其实他也没专门教过什么,就是想起来就教点,可禁不住他媳妇儿好学且善学呀。
当然礼仪进退已不成问题,瞧她进府时多优秀!
只是这话他也没好意思再自夸,因为祖母嫌弃的眼神已经看过来了。
“好生护着你媳妇,除了你娘,咱们家上下都喜欢得紧,你也不必惧怕你娘,连板子都挨了,还有何好怕的。”
老侯夫人又叮嘱孙子。
莫说她认可了新媳妇,便不认可,冲着她宝贝孙子挨打这件事儿,她也要跟那皇家人好生计较一番了。
“是,有祖父祖母撑腰,孙儿无所畏惧,大不了照三餐打就是了,孙儿这身板还怕了不成!”
云靖宁见祖母帮自己,心中自然欢喜,也一脸得瑟地自夸起来。
他这得意洋洋的样子也逗笑了老人,差点没忍住也想打他一顿,最后骂道:“你这皮猴子,都当爹的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欠打!”
“好了,既然要进宫就早些回去准备一下吧,正好,咱们家也领了赏,我和你祖母也一起进宫谢恩,顺便也能照看你们一些。”
老侯爷这时才开口,刚才已在心中思索过,还是跟着一起去安心一点。
毕竟宫里不是府里,小媳妇出身低,保不准便有人为难她。
见祖父祖母为自己操心,云靖宁感激不尽,连忙起身作揖:“多谢祖父、多谢祖母,孙儿让你们担心了!”
“去吧,你媳妇还不知道吧?你好好跟她说,莫吓着她。”老侯夫人微笑看着懂事的孩子。
云家儿郎自小享受着家族带来的荣耀,也接受着严苛的训练,长大了又为家族挣来荣耀。
家族每一个子弟都是家族的珍宝,顽皮、犯错自然要打要罚,再宠爱也不惯着,但无错也要被打被罚,恕她不能接受。
云靖宁行礼告退,走出清风堂才露出吃痛的表情,呲了呲牙。
刚才在长辈面前他还表现得好像已经无事了一般,实则动作太多,已经扯动伤口了。
以往挨了板子就回自己院子养伤了,哪里走来走去忙个没完的?
一路跟着他的云六云七见状连忙上来要扶他。
“无妨,你们先散了,下午我们还要进宫。”
他担心一会儿媳妇要发飚会有些丢脸,可不想再让小的们跟着他了。
听说要进宫,云六云七这才不跟着他跑了。
静轩,林燕娘正歪在床边喂孩子,见男人回来了,也不说话,只是目光打量地看着他。
“我让人备饭了,一会儿吃了饭咱们收拾一下,进宫谢恩。”他笑吟吟走过来,却没有坐下。
“你转过身。”林燕娘却道。
“怎么?”云靖宁心里还在迟疑,不知要怎么开口才能轻描淡写,但他连忙转了个身,再转回来看着她。
“为何我今儿觉得,你行动有些迟缓?还有诸多可疑的地方?”
林燕娘蹙眉,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可看他刚才转身又看不出什么来,不由有些烦躁。
“……”没想到她已经敏锐到这样也能发现,想到大家都让他交代,他垂下眸子,沉吟着开口。
“媳妇儿,我告诉你原因,但你要答应我,不许生气不许发脾气。”
“好。”林燕娘挑眉,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要不要生气要不要发脾气,自是另说,反正她又不是君子,不需要守这承诺。
云靖宁又看了她会儿,再次叮嘱道:“别忘了你还在带孩子,别吓着昊儿。”
见他这般叮嘱,林燕娘目光微沉,有些不安地看着他,见他不接着说了便连忙点头。
得到她的保证,云靖宁才开始解开腰带、宽衣。
见他这般举动,林燕娘睁大了眼睛,心里已有不好的猜测。
他受伤了。
他怎么会受伤的?
脑中突然想起他先前装委屈说过的话。
挨骂了、挨打了,好惨……
当他光着膀子转身时,林燕娘差点站起身,只是身子刚一动,孩子便跟着动了动,让她瞬间回过神来。
他说过让她冷静莫吓着孩子的。
她抱着孩子起身下榻,走到他身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背,声音有些颤抖。
“真的挨打了?亲娘打的?”
“呵呵,亲娘哪有这力气,不过是一声令下,自然有人执行罢了。”云靖宁轻轻一笑。
真相说出来了,心里突然变得轻松起来。
这一路他瞒过她太多的事情,而她的愤怒也让他害怕,便是为她好而不敢说出来,心里压力也是很大的。
“现在你知道,为何我动作奇怪了,因为动得大了就扯动伤口,痛死我了。”下意识诉说委屈。
“有伤口又裂开了,药呢?我帮你再搽些。”林燕娘抱着孩子的双手紧了紧,压抑着内心的愤怒。
不管是谁动的手,这亲娘真狠!让她大长见识了。
云靖宁拿出大哥给他的药瓶,姿势有些别扭地在床边坐下。
林燕娘见孩子也吃得差不多了,强行将他隔开,不理孩子委屈地呜哇声,她小心翼翼地帮男人搽上药膏。
清凉的感觉如羽毛般拂在背上,云靖宁不禁苦笑:“大哥说得对,这事儿应该如实告诉你,免得你多想又要难过生气。”
早知道她忍得住,他早就说了,让自家媳妇儿温柔地帮他搽药,也好过被两个粗老爷们给他上药啊。
林燕娘随口应了一声,却是偷偷抹泪。
“媳妇儿你别难过,祖母说了,让我好生护着你,除了我母亲,云家上下都很喜欢你,也让我不必惧怕母亲,我有云家上下撑腰,无所畏惧。”
“嗯。”林燕娘闷声应了,又将他背上所有的伤口和淤青都抹了一遍药。
听到身后轻微的哭音,云靖宁微微拧眉,却装作不知,只顾说家里人有多喜欢她。
“婆母嫌媳妇出身低微,不喜也正常,我没什么好怨的。”抹好药,林燕娘也收拾了心情,又恢复了平静,除了眼眶微红。
“趁你不在家想要叫我过去立规矩,这种可能性我昨晚就当众揭穿了,只是没想到她行事还真是毫不掩饰,也不怕人闲话。”
“只是派个下人在门外叫骂,行事特小家子气了些,我一直以为这勾当只有村子里才有,但凡体面人都会在乎些脸面。”
“她无法在我身上发泄怒火,就拿你出气,也可以,但出手这么重,只能说……唉,不说了,你已经够惨了。”
她也不好再在他伤口撒盐了。
“媳妇儿,你要生气就骂我好了,可不要再跟母亲起冲突了,这事儿有我扛着就行,你只管站在我身后,不必说什么,也不用做什么。”
云靖宁微微侧身拉着林燕娘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他说过,反正打已经挨了,便是以后照三餐打也无妨,但他寸土不让,就怕媳妇儿心里搁事儿。
“你这打不能白挨,但我知道这是京城,这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我不会乱来的。”林燕娘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心中坚定了信念。
虽然生气,但她不知道这气该朝谁撒。
他已经很努力在前护着她了,她难道能跟他闹?
他在用行动守护他们的将来,她也不能安于享受这一切。
男人拿着帕子来替她拭泪时,她一把抓过,胡乱抹了一把,忍泪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我不会拖你后腿的,除了家世没得比,在其他地方,我都不会输给京城女。”
“傻媳妇儿,京城那些娇花、虚伪的人,给你提鞋都不配。”云靖宁见她起了战意,不禁好笑,却也自豪地道。
“你个傻子,可别轻敌,越是这种人心越狠、手段也越多。”林燕娘被他无意一夸羞红了脸,却是白了他一眼。
“好,我们夫妻共同进退!”云靖宁笑道,心里很是高兴。
床里,云安昊哭了半天见爹娘只顾自己说话就是不理他,终于发力大哭起来,小手小脚不停划动着,似乎想要划到爹娘身边去哭诉委屈。
林燕娘与云靖宁看去一眼,却是都笑了起来。
他们还有孩子,他们是一家人共同面临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难题,谁也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