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不是寻常人
柳益元从暗处走出来,伸手将赵曼柔从地上搀扶起来,看向柳倾的眼神有些失望,"我早就说过,你赵姨娘绝不是那等人,现在,你能信了吧。"
柳倾看到冲过来的柳益元,咬咬后槽牙,面无表情道,"无风不起浪,这肯定是有什么渊源,我去找稳婆问清楚。"
"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曼柔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依偎在柳益元的怀里,脸颊上挂着泪,"这真的是太太吗?"
柳益元面色铁青,显然是对柳倾比较失望,一脸心疼地握着赵曼柔夷,显然是对刚才赵曼柔的话暖到了心窝子,对比下来,倒是柳倾这个女儿,有些不孝,"这是倾儿,你不必害怕。"
"老爷,您相信妾身,妾身和太太情同姐妹,怎么会趁着姐姐虚弱的时候做那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赵曼柔带着哭腔,但是脸上并没有泪珠,典型的干打雷不下雨。
柳倾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一声,真是个好手段,怪不得能让柳益元服服帖帖的。
怪不得自己的娘亲去世没几天,柳益元就能在府里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将赵曼柔迎娶进门。
光是进门的那排场,可不像是在迎娶小妾,倒更像是正室。
她心里真是为自己死去的娘亲不值得,也为自己有一个被猪油蒙了心的爹爹感到心寒。
"我自是信你的,你莫要着急,"他手放在赵曼柔的细腰上,扶着赵曼柔进了屋,又命小丫头将灯都点上。
一瞬间,柳府重新灯火阑珊,柳益元和赵曼柔在屋里你侬我侬,柳倾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方才扮鬼的衣服,她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好像,她倒是一个多余的。
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去找稳婆,让稳婆自己将真相说出来。
她担心夜长梦多,不等天亮,便骑了一匹快马,一路披星戴月,赶到小山村,当她停在陈婆婆的门口,身上已经被露水打湿了,湿发黏黏地粘在额头上,她无暇去管,敲了敲陈婆婆的门。
里面没有一丝动静,虽然陈婆婆可能听不到,但是家里的狗肯定是能听见的,但是眼下,连狗叫声都没有。
她眉头拧成一个死结,突然一股寒意从背后直直窜上头皮,让她头皮发麻。
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她后退两步,蒙的冲向前,一脚踹开大门。
陈婆婆家里的黄狗躺在地上,嘴张着,四肢僵直,显然是已经死了。
柳倾下意识地跑到屋里,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陈婆婆吊在半空的身子,她吓了一跳,后退两步,绊了一下门槛,差点摔倒。
陈婆婆脖子上勒着一条绳子,面色发紫,舌头长长地伸出来,下面有一张被踢倒的小板凳,单是从现场的布置看起来,似乎是上吊自杀。
柳倾强忍着心头的恐惧,走上前把陈婆婆从绳子上放下来,让她平躺着。她正想去找个东西给陈婆婆蒙上身子,却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张纸。
她走过去,将纸拿起来,上面的墨已经干了,她心里很乱,一目十行看下去,目光落在一行字上——
"所有的事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做的,是我自己鬼迷心窍,看不得太太过得好,我认罪。"
柳倾眼睛眯了眯,这是陈婆婆的认罪书,若是真的,只能说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是假的,说不定陈婆婆的死因可能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她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两眼,浓浓的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动作。
她将书信收起来,不敢多待,用一张草席草草地将陈婆婆的尸身裹起来,在院子的大槐树底下挖了一个坑,将她埋起来。
看着陈婆婆身上盖上一层黄土,柳倾不由得眼眶一热,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过来,找陈婆婆问当年的真相,陈婆婆会不会还活得好好的?
这么算起来,自己应该是间接害死陈婆婆的那个人。
二十年前,陈婆婆让自己这具身子的生身母亲难产而死,如今,自己又因为当年的事情,害死了陈婆婆,这,这算是因果循环。
原来,冥冥之中,一切早就安排好了。
她闭了闭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因为赵曼柔那个女人发生的,她会一笔一笔得讨回来。
回到柳府,赵曼柔已经在柳益元地安抚下恢复了元气,看到柳倾一脸落寞地回来,仰着一张笑脸,道,"倾儿,老爷方才同我讲了,我知道,你娘亲死了这件事你心里不好受,我也不怪你,只是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这样,让你娘九泉之下能够合眼,也让活着的人心安。"
柳倾冷冷地暼了一眼赵曼柔,她早晚要把这个女人的面具撕下来,要让世人看清楚这虚伪的脸后面,有一颗多么恶毒的心。
"陈婆婆死了,你可以心安了。"
她轻启红唇,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曼柔,她到底是心里有多黑,杀了一个人还能没事人似的坐在这里喝茶。
这冠冕堂皇的话,还真是让她讲得天花乱坠,把黑的也能变成白的。
"什么……陈婆婆死了?"赵曼柔佯装一脸震惊,用丝帕掩着自己的唇,后退了两步,正好退到柳益元面前,"倾儿,你这话什么意思,陈婆婆死了,这世上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便没了,任凭我说破天你也不会相信,我心里难受还来不及,怎么可以说安心呢?"
说着,便捂住自己的胸口,状似娇弱地咳嗽两声。
柳益元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倾儿,快给你赵姨娘道歉。"
柳倾心情非常不好,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死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因为自己而死的,更是让她心里不舒服,她神情恹恹的,在埋葬陈婆婆的时候,就已经想给赵曼柔在旁边留个空了。
"我给她道歉,就怕死了的人合不上眼,"柳倾一脸漠然,如果不是杀人犯法,她真想自己亲手将眼前这个女人千刀万剐。
"倾儿,"柳益元抬高音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爹,自从将柳家的酒楼交给你打理,你的脾性便和以往大不相同了,如今行事也愈发乖张,这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柳家没有教养。"
柳倾深吸一口气,道,"爹爹,您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寻常人看到鬼魂,第一反应应该是吓破胆,可是赵曼柔却没有,相反,她表现得十分镇定,您不觉得十分可疑吗?"
回来的路上,柳倾就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错了,她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在看到陈婆婆的尸身的时候,她突然灵光一闪,寻常人莫说是见到鬼魂,就算是见到尸身都会害怕,可是赵曼柔在见到鬼魂的时候,表现得忒淡定,好像是见到了远方来的亲友,这太不正常了。
赵曼柔躲在柳益元身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心里早就知道柳倾会扮鬼来吓唬她,她只想着自己表现得淡定一些,更能表现出自己心里没鬼,没有想到,自己淡定得有点过头了。
她紧张地捏着手里的帕子,手心里出了一层皓。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柳益元简直糊涂到了头,"你赵姨娘表现得淡定,更能说明她心里没有鬼,就算是见到了你娘的鬼魂还是会首先想到主仆之情,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柳倾咬着唇,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躲在柳益元身后的赵曼柔,看到对方的神色变化,知道自己心里的猜测是对的,但是柳益元显然是被赵曼柔的小意柔情迷惑了双眼,自然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明明还没有进入秋天,她却感觉自己像处在冰天雪地里一般,心里泛着寒意。
"爹爹,算女儿多嘴,若是赵姨娘她念着与母亲的主仆之情,为何会在娘怀着孕的时候,爬上爹爹的床?"
听到柳倾毫不顾忌地说出当年的隐秘之事,柳益元心里一半是羞,一半是恼,气得手上发抖,"这等事情,也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可以挂在嘴边的?"
"赵姨娘做的出来,为何我说不出来?"柳倾仰着脸,一副倔强的表情。
"你……你……"
柳益元被气坏了,半晌说不出来话。
"老爷,您别生气了,大小姐她也是心疼太太,再说,她还只是个孩子,童言无忌,您保重身子,别和她一般计较,"赵曼柔这话,明显是在火上浇油。
"哼,你别替她说话,她这简直就是胡闹,怎么还能由着她的性子来,"柳益元怒气冲冲地说道,"去祠堂里跪着,什么时候反省了,什么时候出来。"
柳倾也是个性子倔的,一上来脾气,便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这一次,确实是被陈婆婆的死刺激到了,才会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赵曼柔脸颊上还挂着泪,却在柳倾转身之际,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这一次,简修文办事还算是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