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九章 柳长亭的告辞
柳云意本来还处在打败赵沅沅的喜悦中,乍然间并没听懂太后的意思,直到身后的男子突然伸手牵住了她的,那股奇异的温暖传递到了她的心底,她这才猛然回过神,继而受宠若惊。
这场寿宴的气氛,总算在微妙的欢乐气氛中结束了。
毕竟太后出现后,便主宰了全场局势的走向,先是狠批了赵沅沅一顿,骂得体无完肤,再是命令柳正颜将赵氏带回去看病,治好脑袋的病之前不许放出。
看样子太后是也个幽默人,竟一眼看出了赵氏脑子有病。
吃瓜群众们,早被赵沅沅的聒噪给吵得忍无可忍,更别说赵沅沅多次自打脸,无理取闹。
即便有人一开始也是心怀同情的,但在她面目可憎的种种言行之后,同情都被消耗殆尽。
尤其是好端端寿宴被破坏的沈家人,如今见赵沅沅终于被收拾了,若不是得顾及自家体面,简直都忍不住想放炮竹庆祝。
而仅仅又过了两天,柳家又有消息传出,赵沅沅脸上的疤就算好了,痘坑痘印也消不掉了,她算是彻底毁容。
这更是被无数人给津津乐道,暗道这正是应了那句,人贱自有天收!
至于她被毁容的真正原因,反而没那么多人去追究了,只有两个说法被传得沸沸扬扬。
一是,赵沅沅平日作恶多端,得罪了不少人,被人给蓄意报复了。
二则是,她极有可能是因为偏方,而自己害了自己。
毕竟柳云意后来做了解释,她的护理功效是达不到赵沅沅那晚的颜值巅峰的,而赵沅沅多次表示她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的,结合在一起来看,赵沅沅那话还真有一半可能是真的。
即,她先是借助柳云意的护理,实现了一半效果,然后通过她自己的一些偏方,实现了另一半效果。
只不过偏方成为偏方,自然有无法荣登大雅之堂的诟病,就是让人的皮肤获得的美好,实际上却不过是昙花一现,很快就会凋零。
看样子这世上果然没一蹴而就的事情,就算是护肤,也得耐着性子,靠时间的演化来追求完美。
至于乳液中为何会有绿矾油这件事……
原先大家猜测,应该就是那个蓄意报复赵沅沅的人做的。
但也有一些吊诡的声音,说柳云意脱不了干系。
对此,诚王爷表示他有一个寻找答案的完美法子——将张嬷嬷利利索索地丢进了大理寺,不过半日光景,张嬷嬷便什么都交代了。
“那时候皇上吩咐我回府,将夫人平日用的各种物件都取来,我便寻思着将其中一样动手脚。但白小姐说入府之后的事,孙公公或许会瞧见,便叫我想别的法子,我听着很有道理,所以最后才选定了车上的乳液动手的……”
大理寺卿老老实实把供词写好,让赵嬷嬷画了押,交给了封承乾。
封承乾则老老实实地又抄了一份,将画押的送给了太后,抄写的则送去了白相府。
并重点申明:虽然张嬷嬷这么说,但大家是绝不会相信的,冰雪聪明人见人爱的白小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脏污事情来?
肯定都是张嬷嬷自己一个人干的,她这么说,无非是想拉白小姐下水而已。
请白小姐尽管放心就是。
话虽如此,若是真的相信,又何必送这封信多此一举,这不就摆明了是不信嘛!
据白相府的小厮说,白小姐看了这封信之后,从来都是笑容端庄的美丽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狰狞的神情……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沈家寿宴这破事过去后,封承乾便在小宅子里,给柳云意办了一场乔迁宴。
只不过名为乔迁,实际上是不是庆祝,这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搁以往,赵沅沅刚被毁容,柳家又正是愁云惨雾之际,柳云意这边却办什么乔迁宴席,热热闹闹成何体统。
少不了要被人指责没心没肺无情无义。
但亏了赵沅沅这事闹大了。
百姓们嘲笑赵沅沅的同时,也算是摸清了柳云意这继女,多年来过得并不好,没少被赵沅沅欺负压榨。
故而此前一直禁锢在柳云意身上,那道名为孝顺的枷锁,便也暂时解开了。
别说柳云意只是办个乔迁宴,就算是真的庆祝宴,那又如何?
若不是太后相助,她可能会因为谋害主母这个罪名,被丢入大牢,并解除与诚王之间的婚约,成为人人唾骂的对象。
如今她好容易免去了牢狱之灾,并得到了太后亲口应允替她办婚事,当然得庆祝!
由于宅院太小,所以柳云意并没声张,只请了轻舞来参加。
但尽管如此,打从乔迁宴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小院子里就陆陆续续受到不少的乔迁礼。
这些贵人大多善于见风使舵,赵沅沅这破事上,虽然皇帝不喜欢她,但太后却明显很看重她。这些人便嗅着这一点点风向,一个劲儿地往柳云意身边挤,为的就是提前打好关系。
“小姐,这些礼物咱们收吗?”明月望着堆了一地的礼物,着实无从下手。
“收,当然得收!”
倒不全是柳云意贪财的缘故,作为生意人,她的第一想法,当然是尽可能和更多的人搞好关系。
关系多了路好走,就算不能做朋友,也别得罪,这才是生意人的守则。
明月没了法子,只能和徐娇商量了一番,然后将自己睡觉的侧屋给打扫了出来堆放,她则暂时和徐娇一块睡,这才搞定。
却不想,礼物收得正欢的时候,门外突然来了个预料之外的人。
“哪家府上?”明月习惯性地问道。
对方却没回答。
明月好奇地抬眸看去,这一看顿时惊讶起来:“是大少爷呀!大少爷可好久没来了!”
她并不知柳云意和柳长亭之间,已经算是闹掰了,见柳长亭许久没来,她欢欢喜喜一溜烟就跑进了堂屋嚷嚷:“小姐!大少爷来了!”
柳云意面露惊讶,但还是赶紧朝门口迎了过去。
虽说和柳长亭之间,因为原则问题而有了不愉快,但柳长亭毕竟与她有恩,她不论如何也没法讨厌柳长亭。
故而迎出去的时候,面上还挂着亲切的笑意。
“哥,这可真是好久不见,怎么还只在门口站着呢!”院子不大,她跑得快三两下就跑到门口。
瞧见果然是柳长亭,便赶紧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柳长亭入内。
态度大方不扭捏,姿态从容又不失热情,柳云意似乎是真的长大了不少,已经不再是当日大街上,被吓得瑟瑟发抖需要人保护的小姑娘了。
柳长亭想着想着,心里便不禁生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失落。
云意以前每回见了他,都会热情得像只百灵鸟儿一般,欢呼着扑腾到他的怀里,笑嘻嘻地喊他长亭哥哥。
他甚少有被人像那样依赖,故而对此印象十分的深刻。
但是如今,云意对他的态度,已经变成了像对待一个普通的客人了……
想到这,柳长亭便又不禁自嘲笑笑。
失落个什么劲儿,这都是他自己的缘故,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母亲曾想杀她,办事的人正是他的亲生父亲,奈何她福大命大,在江南摸爬滚打了一圈又回到了京城。
虽然她没死,但这并不能改变,那些事情都发生过的这个事实。
而他,虽不赞同父母的做法,但为了维护付出太多的父亲,便劝云意放弃曝光绑架案的真相,已经是他对不住云意在先,云意却还愿意喊他为哥哥,他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柳长亭低低地叹了口气,像是做了个能让他如释重负的决定。
只听他沉吟片刻道:“云意,哥就不进去了。”
柳云意怔了怔,随即脚步顿住,疑惑地回头打量了他一眼。
不看不要紧,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柳长亭的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匹马,马背上竟还拖着两个包裹……
而且现在青天白日,他虽然可能不当值,也应该穿的正经的衣袍,而非眼下这种有些凌乱松垮,像是江湖游侠的装扮风格。
“哥,你这是?”柳云意吃惊地问道。
柳长亭便知,他的云妹妹果然还是聪明的。
“我已经辞去府衙的职务。”他的语气轻松了些,面上也染上了些许笑意:“这京城的纷纷扰扰果然不适合我,我还是更喜欢闲云野鹤,游山玩水……”
说着说着,瞧她一眼,见她面上出现惊喜之色,他嘴角的笑意也更浓了。
“人总归有各自的活法,虽说游山玩水导致最直接的后果,可能是饱一顿饥一顿,兜里也穷得叮当响。”他自我调侃道。
而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心,定定地望着她:“但哥会尽量每年都回来看看你,并给你带一件礼物,可好?”
柳云意听得都快哭了。
“当然好!”
此前对柳长亭的那丁点儿介怀,这一刹那都变得不重要了。
她虽然气柳长亭,但却也不得不承认,柳长亭是打从心底眼里地对她好过。就连回京这件事情,追根究底也是因为她。
如今既然他都决定要走了,她还有什么好气好怨的呢,她一想到他离开这,便能过得快活自在,便什么都不在意了。
“哥的礼物,我可记着了,若是哪年胆敢拖欠,来年必定三倍奉还!”
“你这小机灵鬼。”柳长亭也彻底放下心来。
勾勾她的鼻头,他又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
“既然哥都要走了,这宅子,便还是物归原主……”
柳云意二话不说推了回去:“哥可说好了要回来看我的,所以这宅子还是你留着,不然日后住哪?”
送出去的礼,她是不会要回来的。
听起来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像是暖流滋润到了柳长亭心底里。
这京城,本没他的容身之处,可她却坚持,他也有一个家是吗?
“也罢,听你的。”
他笑了笑,再次摸了摸她的发心,旋即转身上马,衣袍翻飞,抖落一地的盛京阳光。
策马而去,头也不回。
比起这盛京,无牵无挂的城墙外面,才是他的归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