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押妓是真,受贿是假
还敢不敢用更缺德的词来形容他?
封承乾抬手就作势要把折子给撕了,只是架势都摆好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玩意不是他能撕的,赶紧停下动作,斜睨向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也不怕他,毕竟作为职业告黑状的大佬,被瞪几眼只是小场面。
这位诚王爷如此放浪形骸,为非作歹,视皇家颜面于不顾,如今证据齐全,皇上显然也站在自己这边,御史大夫就越发地气定神闲了。
“宋御史实在辛苦,本王回京不过三五日,宋御史就给本王备了这样一份大礼,简直令人感动。”
宋御史假装听不出嘲讽,笑得惬意:“诚王爷客气,你我相识这么久,这是应该的。”
“只不过这折子虽然详尽,文笔却尚有欠缺,御史大人还得好好改进再接再厉。”
“多谢诚王指教,但下官觉得,王爷还是先向皇上解释一下,那折子中所列出的种种罪状比较好。”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是呛得欢,却完全把皇帝给晾到了一边。
封承乾闻言赶紧回头看去,果不其然,自己的好皇兄脸色已经黑得一塌糊涂。
不行!这怎么成!
“皇兄明鉴,臣弟冤枉,臣弟是清白的!”封承乾义正言辞。
御史大夫险些没笑出声来,折子上证据罗列得清清楚楚,也就这位王爷还能厚颜无耻地说瞎话了。
只有皇帝似乎已经习惯了,甚至对封承乾接下来打算如何耍无赖,还挺期待的:“哦,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就被冤枉了?”
俊眉微微耸拉,封承乾无辜道:“臣弟确实有押妓赌博,但臣弟绝不承认贪污受贿、强取豪夺!”
这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活像押妓赌博,是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的事情。
“原来如此。”皇帝挑起半边眉头,这动作和封承乾简直是如出一辙。只听他淡定追问:“承乾不承认,宋御史你觉得呢?”
宋御史原本信心十足,突然间又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额头已经有要冒汗的趋势——听皇上这语气,怎么像是要包庇诚王?
当即道:“诚王爷自蜀中归来,本该直接回京,却特意绕去了夷县。临走前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硬是逼得那县令取了县衙库银,全都赠予了诚王爷。若不是那县令后来以此名目搜刮民脂民膏,消息也传不到臣的耳朵里。”
又道:“至于证据,夷县归来途中,宋御史又在各个驿站及府衙休憩,每一处都有人可以作证!那些金银如今应该还在诚王府内,只要派人搜罗,便能找出。”
话音尚未落下,就听封承乾一阵笑,前仰后合,活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
“诚王爷可是因为被臣说中了,想借心虚来掩饰?”
宋御史冷哼一声,脸色略略沉了几分,直到这时御书房内才有点火花四溅的感觉。
封承乾却道:“宋御史看样子是被人摆了一道呀。”
皇帝瞧了瞧他那得意的神情,不禁摇头,继续看戏。
“什么?”宋御史忍住惊慌。
“本王确实接受了那县令的银两,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而已。本王回京当日,便将此事告知了大理寺卿,并将所有银两都交给了皇兄,用以充实国库。不多,也就八万两而已。”
“什么!”宋御史倒吸了一口凉气。
八万两确实算不得多,但对于一个小府衙来说也绝对不少了,那人官职不大,却够贪得无厌。
但问题是……
“这地方官员私募重税、贿赂朝廷钦差,诚王爷怎么却交给了大理寺?”
御林军也好,锦衣卫也罢,神捕司都行,怎么算都不应该拿去给大理寺办啊!
那夷县县令总归只犯了个贪婪罪,了不起就判个死刑砍个脑袋,落到大理寺那群人手里,估计死之前得活活剥掉一层,造孽……
封承乾两手一摊:“本王也不想,实在是那日刚回京就碰着了大理寺卿,他见我车上载金载银,非得刨根究底,我才如实相告的。”
简言之,如果不是大理寺卿插手的话,他可能已经把那些金银给私吞了……
可惜!
宋御史暗暗懊悔,那大理寺卿平日两耳不闻窗外事,结果却偏偏在这事上插了一脚,教他错过了扳倒诚王的大好机会。
成功将宋御史怼到哑口无言,封承乾自然是心情甚好的。
只见他转身朝皇帝作了一揖:“这事说到底还是皇兄英明,若非皇兄将轻舞轻舟的行踪告知本王,本王也不会特意去夷县一趟,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至于现在,想必大理寺已经彻查了那县令,说不得抄家后又能让国库充实一笔,简直美哉!”
皇帝微微抬手:“那县令常年征收苛捐重税,当地百姓想必是苦不堪言,抄家之后的财产酌情分配给当地百姓……”
不等皇帝把话说完呢,封承乾就面露大喜之色。
只听他欢呼道:“皇兄英明!皇兄英明!皇兄心系百姓,实在是咱们大越的明君,谁也拦着本王本王跟谁急!本王要替夷县百姓好好地谢谢皇兄!”
“……”
“……”
宋御史嘴角都快抽筋了,就连蒋公公都憋不住笑。
“诚王爷真乃我大越第一马屁精……”
封承乾闻言不仅不生气,反而得意地怼了回去:“本王不拍皇兄的马屁,难不成要拍宋大人的?倒也不是不可以,宋大人快快转过身去,将屁股撅起来,本王这就练练手。”
“你!你!”宋大人气得简直快要昏古七。
“够了。”眼瞧着宋大人真的要背过气了,皇帝终于开了口,道:“宋大人也是一心为我大越铲除奸佞小人,承乾不可戏弄宋大人。”
封承乾瞬间化身乖弟弟:“皇兄说的是,皇兄说的是!”
说罢,装模作样地朝宋御史笑笑:“宋大人莫要和我计较,有这时间不如回家多练练字如何?你这折子写得密密麻麻,看得我脑壳疼,想必皇兄看着也眼睛疼。”
“你!……诚王爷说的是!陛下告辞,老臣这就回去练字!”这句话每个字眼都仿佛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皇帝无奈地抬了抬手:“宋大人退下吧,莫要与承乾置气。”
话虽如此,宋御史刚走,封承乾还在为斗嘴胜利而沾沾自喜呢,皇帝突然就又沉了脸色。
“跪下!”
封承乾:???
怔了怔,虽然揣了一肚子的疑惑,但罚跪已经很习惯了的诚王爷,还是撩起了袍子稳稳地跪了下去。
皇帝沉沉地叹了口气,单手支着额头,斜瞪着他:“可认错?”
封承乾:“知错。”
“错在哪?”
“不知道……”
啪!
皇帝气得直接一掌拍向了桌子,堆叠得高高的折子瞬间掉落了好几本,险些砸到他自己。
封承乾赶紧支着身子要站起来,却因为动作太快,身子失了平衡,反倒险些摔倒。最后以狼狈的姿势扶着旁边的凳子,这才终于勉强站了起来。
然后赶紧朝皇帝靠近了几步,急急忙忙道:“皇兄,皇兄可伤着没?蒋公公,快传太医……”
“住嘴!”皇帝看他又紧张又狼狈的模样,一时间气倒是消了大半。
但还是不骂道:“不争气的,你竟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你如今已是有婚配的人了,又怎能还像以前那样寻欢问柳?朕可听说你回来的这几天,夜夜都留宿怡红楼,这像个什么样子!”
“原来是为这事呀……”
“怎么?”皇帝眼睛眯起,怒气值即将蓄满。
封承乾自是领教过自己这皇兄的手段的,赶紧示好道:“皇兄说的是,臣弟这不是忘了嘛。”
“忘了?贵妃刚还与朕说,你前日在街上当众给柳家姑娘难堪,害得那姑娘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这事难不成是假的?”
“是是,臣弟其实已经知错了,这不,昨日还央小轻舞替我登门致歉了。”
“哎……”皇帝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明他只比封承乾大三岁,却愣是有种老父亲的心累感。
“那柳家姑娘朕也听说过一二,虽说容貌可能不见得合你心意,但听闻久居深闺,性情内敛娴静。她那姐姐朕是见过的,确实是难得的佳人,想必做妹妹的也差不到哪里去。”
又道:“承乾你总归是要成家的,也就柳家姑娘的八字与你合适,也好冲去你身上的凶煞,所以承乾你可得好好待她。”
封承乾继续乖乖点头:“是是,皇兄说的是,皇兄说的是。”
“柳姑娘毕竟是千金小姐,你不可怠慢……”
“皇兄说的是,皇兄说的是。”
“这些日子收敛些,不然朕也不好向柳尚书交代。若是再传出这种押妓的丑事,朕可就真要罚你了!”
“皇兄说的是,皇兄说的是。”
封承乾答得倒是顺口,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往心里去,皇帝险些又被他弄生气起来。
想了想,便干脆道:“下月国舅大寿,待寿宴操办之后,朕寻个好日子,将你和那柳姑娘的婚事给定下来吧!”
“皇兄说的是……咦?”
皇上饶有兴致地望着他:“怎么,不乐意?”
封承乾苦笑:“不不,怎会,臣弟非常乐意,回去就吩咐下人将府里好好休整一番,等着迎娶柳姑娘进门。”
皇上像是终于听到个满意的答案,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下去吧。”
声音落下,蒋公公适时从门外钻了进来,帮皇帝整理方才掉落的几本折子。
与封承乾错身而过的时候,还不忘笑眯眯地与封承乾道喜:“咱家提前恭祝诚王爷了!”
“多谢公公。”封承乾苦笑。
随即扶着瘸腿慢慢吞吞地往御书房外走去,直到走下了又高又长的台阶,周围看不见人了,封承乾才收起嘴角的笑容。
低头瞬间,眼中阴影一闪而过,寒意有如实质。
呵……狗屁的克妻命,他至今不能娶妻,究竟是旁人不敢嫁,还是怎么回事,他的好兄长恐怕自己都忘记真正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