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老狐狸
俞非晚余光不经意的瞄了俞赐一眼,对方的神色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即便是看到了这柄暗器。
老狐狸。
“公主殿下见俞小姐一舞,颇受启发,花宴一散便命人从库房里,寻了这枚小剑来。想着俞小姐虽小,可难得是个不爱红妆爱戎装的,说是只有俞小姐才能配得上这柄宝物。”
冯嬷嬷笑着继而说:“公主殿下欣赏俞小姐,也是因为您和了殿下的眼缘,您日后可莫忘了,多去拜见拜见咱们殿下。”
“多谢嬷嬷提点,我省得了,择日一定登门拜谢殿下。”
俞非晚躬了躬身,笑盈盈的将盒子呈上去,给俞赐过目。
“利器虽好,但易伤人伤己,你对武学一概不知,公主殿下的赏赐,还是小心收着为好。”
“是。”
俞非晚垂眸,柔顺的答应着,心里却全然不当一回事。
不论如何,此等宝物既然到了自己手里,也算机缘巧合,她自会好好用着,“冯嬷嬷,这柄小剑可有名字?”
“名曰‘寸芒’。”
“寸芒?”
当真好名字!
俞非晚接回盒子,冯嬷嬷见她知抬举,暗道果真还是名门的嫡女才识大体,余光睹了下被纱帘遮住的床榻,至于卧病在床的那一位,想想她在公主府里都敢攀咬嫡姐的表现,其余的更是不言而喻了。
“既然如此,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冯嬷嬷交代完了使命,就谢绝了俞非晚的挽留,带着人回去了,她刚一出二门,正院里就有人闻讯赶了过来。
“丞相,大姑娘来了。”
消息倒是灵通。
俞赐点点头:“让她进来。”
“女儿见过爹爹。”
俞心雨说着,和李氏母女二人进了里厅,李氏一改以往的能说会道,只是跟着行了礼。
她容色有些苍白,如水的眸子里泛着红丝,虽才片刻不见,可看起来竟然是显出了一些憔悴。
俞非晚淡淡一笑,去问李氏:“姨娘不是刚走,怎又来了,李嬷嬷可有取走账本子?”
“二姑娘放心,一本也没有落下。”
李氏垂着眼皮,像是已经想通了,“妾身不管怎么样也是彩儿的大娘,女儿病着自然是要时时陪着的,还请老爷姑娘恕罪,接下来几日,一直到三姑娘转好,这府里的中馈上,就要靠二姑娘拿主意了。”
刚才还巴巴的舍不得她分权,这会儿居然就想着,把中馈推到她身上了?
俞非晚心里门清,她这是反其道而行之,笃定了自己年轻,大包大揽的主持中馈不是好事。
与其自己劳心劳力的跟她挣,还不如索性先放给了她,等着她出岔子!
这挑人毛病,可比自己下场争夺,要轻松的多。
李氏松开了袖中紧握的帕子,唇角冷冷的勾起,她就不信了,一个黄毛丫头初涉家务事,还能不出错?
“我看彩儿的毛病,不似你说的那般严重,这中馈……”俞赐微微蹙了眉,李氏不掺和着,只让俞非晚一人操持,岂不是儿戏了。
他说到一半,瞧了一眼俞非晚,一张精巧的小脸上既无惊喜,也无慌张,倒是颇有些沉稳大气的模样,就改了主意。
“罢了,你们母子连心,照顾彩儿的事,还是你来吧。”
“知道了老爷。”
李氏答应着,心里却禁不住的失望起来,她顿了顿,忽而建议道:“今日难得人全,不如就在正院里摆膳吧,也是时候了。”
“嗯。”
俞赐颌了首,几个主子,除了称病的俞彩儿,就在侧间里摆了晚膳,纷纷入了席。
“爹爹,您尝尝这道笋雪肉丝,还有这一道百合莲花羹,最是清热润肺,口感绵柔的了!”俞心雨笑盈盈的说,她惯常是喜欢在俞赐面前插科打诨几句的。
可惜今日,却是选错了时候。
俞非晚缄默的自顾自吃着,敏锐的察觉到身边的俞赐冷了脸。
“你对花膳还有研究?”俞赐漠然道。
“女儿素来喜花,这道百合莲花羹的菜谱,也是女儿从内书房里的古籍中翻出,又和了大厨房里的羹汤婆子研制许久,才定下来的。”
俞心雨忙笑着应道,她的确得意此道,话里的邀功之意,倒也是不加遮掩的。
“跪下。”
俞心雨一愣,脸上的笑顿住了,“什么?”
“我原还不知公主宴请众宾,为何独独中途将你送了回府……”
俞赐目光一厉,“原来你竟如此卖弄!”
“女儿冤枉,女儿都未能同公主殿下说上话,哪里有卖弄的机会,是公主殿下她无端端就不喜女儿的;况且卖弄才情,这也不是闺秀所为!”俞心雨脸色一白,慌里慌张的说。
话里话外,竟还去暗示俞非晚的舞剑,她自己被戳破了谎,还能见缝插针的攀诬别人两句,可真是死性不改。
俞非晚暗自摇头,果然人性本恶,才这个年纪,就已经展露出端倪了。
“你不是说,是彩儿突发了急症,你为了照顾,才自请回府的吗?”
“我,我……”
俞心雨惊觉说漏了嘴,她结巴了两声,被旁边的李氏接过了话,缓和的上前去抚俞赐的背。
“老爷,好端端的一顿家宴,何必为了已经过去的事,再惹得孩子害怕呢,那章安公主虽然高贵,可毕竟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咱们女儿还小,又哪里能应付的了?”
“女儿年幼无知,不知道哪里惹了公主殿下生气,还求爹爹相信女儿啊!”
俞心雨受了李氏的眼色,搁下筷子,飞快的扑到了一边跪下,盈盈的埋头哭了起来。
这一副做派,可谓是得了李氏的真传,哪有半分大家小姐的体面。
俞非晚心里摇头,可惜她不知道的是,俞赐是知道真相的,又怎么会吃她这一套把戏。
“你再如何巧舌如簧,章安公主府上也早已派了人,专门与我说明,我又岂会不知?”俞赐端了杯茶一抿,垂眼去看地上的小姑娘。
他这个大女儿,生的也是像模像样的,可怎么这个年纪,就先染上了搬弄口舌的毛病。
“心雨,心雨真的……”
俞心雨伏在地上,她的声音变成了哭腔,这会真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她心里明白,自己不是因为后悔,和俞彩儿在公主府里一唱一和的演了那一出戏,而是对于俞赐的问话,感到害怕了。
“妹妹一贯快言快语,性子也是想起什么就要做什么的,当时在花宴上人多眼杂,我有心要阻拦她,可是根本就来不及了,就只能顺着妹妹的话说下去。”
俞心雨哭着说:“女儿也是没有办法,娘常常教导我们一笔写不出两个俞字,在外面要多照应着妹妹,女儿便想着若是妹妹真的落下恶名,这整个俞家上下,也得不到好处,只能替妹妹在公主殿下面前遮掩了,可惜还是惹了殿下不快……”
她年纪小,这么一哭更是我见犹怜了,竟似满屋子的人欺负一个小女孩一样。
偏巧嘴里面说出来的,还是那体恤周到的大道理,反而还真不好让人强去逼她认错。
俞赐却眉心一拧,将手中的茶碗往桌上一推。
“你说这么多,却没一句重点,你且告诉我,你三妹妹究竟做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