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268)
“他相信不足公子,不好么?”涂雾问。
满次笑容满面的看着涂雾,冲他眨眨眼,并不回答。
却听见一个妖娆的声音响起:“他相信不足公子,当然最好。”
涂雾垂下眼睑,无法掩去身上缓缓渗透出的杀意,但只是片刻,杀意又缓缓褪尽,他看向满次,用眼神询问:我们这样做真的好么?
满次叱笑一声,斜瞟着不远处姗姗而来的红遥,很想用手抠掉她那双大眼睛,更想用剑刮去她满脸的浓妆,她笑得妩媚动人,奈何他却看了碍眼,又不得不看。
“笨蛋涂雾,那妖里妖气的女人说好,自然不赖。”满次道。
“万一她说话不算数,等事情过后,即不放涂旅,又害了韦妆姑娘呢?”涂雾却问。
不等满次回答,红遥已经妖娆笑着开口:“两位大可放心,红遥若是说话不能算数,你们想让红遥如何个死法,红遥就如何个死法。”
涂雾只是看着满次,圆圈圈此时不在,他自然相信满次的判断。
“红遥姑娘想尽方法,也要将韦妆和司马家小姐送进南门扬非的手中,肯定不是为了让韦妆得到保护。”满次笑了笑,“莫不是为了强加一个什么‘私藏司马家余孽,妄图帮助朝廷钦犯’这类罪名给到南门扬非?如今雷远中计,已经慌不择路去搬救兵,红遥姑娘也算如愿。”
“呵呵,不足公子这语气……司马晨星已死,若南门扬非也出事,世上只留下韦妆姑娘时,不足公子似乎也是占尽好处,可这语气听着像是不怎么痛快呢?”红遥笑问。
“我能占尽什么好处?她哭的样子丑死了,难道让我看到她更丑的模样我才会开心?我又不是变态。”满次轻叱一声,“江湖人好斗,凭的都是真本事,这官家门第之争,无论门槛高低,却是一个更比一个阴暗见不得光,卑劣得很。”
“哈哈,”他的话,并没有恼着红遥,反而令她愉悦的笑出声来,“想不到以臭名震慑江湖的大恶之徒不足公子,原来是个有正义感的人。”
“物极必反么。居然有人比我更恶毒更卑鄙更没人性,我不服气行不行?”满次笑呵呵的问,看着红遥片刻,忽然极正色道,“希望红遥姑娘说到做到,涂旅身上的月色浅能够得解,韦妆也会平安无事。”
红遥卟哧一声笑,道:“涂旅身上所中之毒,不足公子要相信公子圈的能力才是;韦妆姑娘是否平安无事,不足公子要相信南门扬非才是。”
满次蓦然拿冰凉的眼神看向红遥,带着几分阴森。
一个人长得好看,目光忽然变得毒辣又阴森,原来如此恐怖,红遥暗忖。
轻咳一声,红遥将心中有过的诧异挥走,笑着认真道:“不足公子也许不会相信,但红遥希望韦妆姑娘平安无事,却也是真心实意的。第一眼见她时,是在南城门外,那时已经惊异她遇事的冷静与从容,毕竟是个一点拳脚功夫都没有的姑娘,后来再见她,是在雪地球,她贪吃的样子很有趣,被人逗弄时缺心眼的模样甚是可爱,再后来从相府把她掳走,发现她看似粗枝大叶,实则也有聪慧心细如发的时刻,但无论遇上什么事情,似乎从来不会缺失热情与希望,那时觉得,若这样的韦妆姑娘成为利益的牺牲品,那就太遗憾了。”
满次和涂雾都没预料红遥会认真说出这么一番话,同时愣了愣。
“但各为其主,红遥自然只会对自家主子绝对忠诚,利益至上,死而后已。”红遥道,“不足公子此次只要真心与红遥合作,大家都可以得到彼此想要的,那不是很好吗?”
满次哼了一声。
“颜婉儿是不会放过韦妆姑娘的,不足公子自然也已经知道,所以,不足公子如今需要盯紧的人只有颜婉儿,其他的话,红遥就不方便再说了,红遥还有其他任务,就此告辞。”说完,红遥笑眯眯的冲满次和涂雾拱了拱手,似乎准备离开。
“等一下。”满次叫住她。
“不足公子还有其他吩咐?”红遥便站定,笑靥如花的看着满次。
“韦妆他们人呢?”满次问。
然而红遥却卟哧一声笑,带着几分娇媚地道:“保护一个人是需要实力的,不足公子,你问我要答案,那可没什么用。不过红遥可以告诉不足公子的是:红遥的人是不会伤害韦妆姑娘的,但颜婉儿和颜将军手下的官兵或者看家护院的那些侍卫,红遥也是爱莫能助的。韦妆姑娘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红遥与手底下的人,也是真的不知。”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如来时一样姗姗而去。
满次瞪着红遥的背影,一脸生气模样。
涂雾上前一步看着满次。
“走!”满次恶狠狠的开口,“我们得去凭实力找到韦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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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驰骋,车内的人静默,赶车的伊常也是不语,他挥动马鞭,却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中。
几条大街过去,已经有官兵出现,在人群聚集之地贴上通辑令,伊常远远的瞟去,见到两个画像中有一个为女子,只怕正是司马诺晴,另一个则是阿原了。
还有官兵直奔城门方向,可见往城门口增兵后,很快就会宵禁戒严之类。
却一直不见雷远追上来。
“阿原。”伊常轻声唤道,“外面街上有不少官兵,如今已经在张贴通辑你与诺晴小姐的告示,城门口方向也有增兵前往,城内怕是也很快会设关卡严查,你有没有可靠的去处?”
阿原揭开车帘一角,轻声回道:“丰阳城里,左相大人以往的故交中,原本以颜将军最为可信,如今大人落难,颜将军为了保全自己不惜亲自领兵,这丰阳城里,已经没有可靠的人,也没有可靠的去处了。以前小姐有个奶娘,倒是值得信任,但她在城外,除非能够出城,否则也是无用。”顿了一会儿,又道,“但若是五王府能够暂时收留……”他又禁了语,没往下说,颜婉儿自然不敢派兵去搜查五王府,可事关整个五王府的安危与未来,必然要被拒绝,再说,南门扬非不出现,谁也不敢替他做出决定。
伊常皱着眉头,事情很是紧急,奈何他也是无计可施,司马诺晴如今是朝廷悬赏捉拿的逃犯,是绝对不能带去五王府的,韦妆天真,不知权越高者越是凶险,南门扬非虽然身份尊贵为王爷,此事面前也是如履薄冰,不能做错一步,一旦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她如今一心顾着诺晴的安危,阿原这番话,让伊常担忧韦妆会生出什么不妥的想法。
伊常不答话,阿原也知道他的为难,坐在马车内,透过飘荡的车窗,看着外面街道上列成纵队小跑而过的士兵,不由更加担忧的看向了诺晴。
诺晴哭了许久,渐渐也累了,头痛欲裂又伤心欲绝,此时已近正午,情绪低落的她虽然丝毫感觉不到饥饿与口渴,但唇已经干裂脱皮,无力的倚靠在韦妆肩膀上,被韦妆半拥抱在怀,像个即将失去生命的布偶娃娃,依然难掩美丽,却憔悴不堪。
“韦小姐和诺晴小姐都需要喝点水,再吃点东西,否则我怕她们撑不下去。”阿原道。
然而马车上什么都没有,没有水,没有食物。
“我和诺晴身上都没有银子,阿原你有吗?”韦妆问。
阿原点了点头。
“那我们去找家酒楼,那种最繁华热闹的酒楼,找间包厢,先去吃个饭,也让诺晴休息一会儿。”韦妆道。
阿原微有迟疑:“最繁华热闹?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去那种地方岂不是有自投罗网之嫌,很容易被人发现,万一有官兵搜查,韦小姐与诺晴小姐又没有武功,脱身会很困难。”
“别人或者也同我们一样的想法呢?”韦妆问。刚遭遇灭门之灾,谁会有心情去酒楼吃吃喝喝?所以看似危险的地方,是不是其实更加安全?
“呃?也是。”阿原点头。
“诺晴必须吃点东西了,她这个样子,万一虚脱昏迷,再生场病,我们想逃过此劫就更加艰难,到了酒楼,去附近再买一套男装让诺晴换了,出城若是无望,我们就要尽快先找个地方落脚,在街上一直晃荡,我……挺害怕的。”韦妆又道。
一路狂奔,马车微有颠簸,逃跑的无助与仓皇扼紧着她的咽喉,刺激着她的心脏,悔恨着自己的无能,不止一次的想,若是自己曾经苦练武功,如今也不至于像是待宰羔羊,不但保护不了诺晴,还要受别人保护才能逃离,想起了受重伤躺在床上的艾小巫,却为了保护她愿意喝下那些抑制恢复内力的药,想起百味救她离开之前,白天艾小巫与她有过的那番交谈,艾小巫说过:“泽月公子准备送你回相府了。”后面又说:“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也要冷静第一,努力坚持,无论你在哪里,我会去找你的,也一定会找到你。”都不过是昨天刚发生过的事情。
思及此,韦妆手不自觉又一次握紧成拳,艾小巫似乎知道什么,所以那天说的话都很奇怪,却没有一句话是明明白白的提醒她,只有等一切事情发生过后,她再细想时,才会发现问题所在。
艾小巫说过会来找她,并且也一定会找到,可是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果她告诉了自己,一切或者有所不同,毕竟一个晚上,他们可以逃得很远很远,大师兄就不会死,空宇和夫人就不会死……到底艾小巫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是仅仅猜测会发生什么事情?韦妆心乱如麻。
阿原不解:“韦小姐,为何只给诺晴小姐买男装替换,您呢?”
韦妆回过神来,道:“颜婉儿是看着我和诺晴一块儿逃走的,她让手下追捕,有可能会重点关注两名女子同行的人群,只有一名女子同行的,反而不会那么关注。或者她也会想到我们会乔装成男子,对三四人以上同行的年轻男子自然会严加盘查,通辑令上只有诺晴和阿原的话,我不换装,就算别人见着我,那也是无妨的。”
阿原心中依然无底,问赶车的伊常:“韦小姐说得似乎也有道理,伊常觉得呢?”
伊常的回答是直接将马车停在了一家二层楼的酒楼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