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277)
韦妆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看到南门扬非,阿原和诺晴,雷远他们几个又不见了踪迹。
诺晴依然昏睡中。
桌子上,居然有两个大盆和两块折叠好的手帕,整齐的摆放着。
“什么时候了?”韦妆眨了几下眼,觉得眼皮沉重且痛,眼睛也不似以往的看得清晰,但感觉一股凉意缓缓围绕,心想雪地球冬暖夏凉,也确实神奇。
没有找到她之间,她必然极惨的痛哭过许久,南门扬非凝视着她一觉醒来后肿得几乎难以睁开的眼睛,原来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眸,如今肿得有点丑。
“天亮没有多久,眼睛痛么?”南门扬非问。
“有一点痛。”韦妆点头,“雷远大侠他们几个呢?”
“他们去做准备了,稍会之后我们离开直接去骡马街。”南门扬非道,指了指桌上的大盆和手帕,“特意让雪地球的伙计准备了些凉水,等会洗漱后,用手帕沾凉水敷会儿眼睛,就不会那么痛了。”
“诶?这桌上盆里的水不是洗脸用的?”
“不是,雪地球留宿的客人,有洗漱与如厕的专用房间,这两个大盆里面的可不是水,是冰,可是花了好几张银票的。要不我先带你去洗漱一番?”南门扬非问。
“是冰?”韦妆愣了一下,首先只是匆匆一眼,确实没看出是冰,她眨眨眼,凑上前又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大盆中盛装的确实是一砣整块的冰,底部已经有了少许溶化的水,凉意直扑整张脸。
南门扬非看着她好奇的伸出一根手指在冰块上点了点,笑道:“觉得神奇么?”
“还好,毕竟很早之前就知道雪地球有个大得不像话的冰窖。”韦妆回答,瞟一眼仍然昏睡中的诺晴,韦妆看向阿原,“阿原,你是点了诺晴的睡穴不成?”
“是。”
“你要让她醒来了。”
“韦小姐……”阿原微有犹豫,看向司马诺晴,害怕她醒来后又会流泪又会失控。
似乎知道阿原的犹豫是因为什么,韦妆道:“她总得清醒过来,必须接受也必须承受所有发生的事情,阿原,你不能帮她逃避。”
“是。”阿原拱了拱手,上前将诺晴的睡穴解开。
轻轻一声抽泣,诺晴转醒,她睁开红肿的双眼,环视一眼四周,目光从其他三人脸上一一扫过,脸上神情与眼神都在游离状态,片刻后,似乎才终于清醒,目光怔忡的又再次从南门扬非和韦妆脸上扫过之后,她猛的垂下头,静默不语。
“诺晴,我们先去简单洗漱一番,等会就要离开这儿了。”韦妆上前拉起她一只手。
诺晴低着头,虽然不说话,但也不拒绝,慢慢站起身来。
南门扬非看一眼阿原,示意他在包间等待雷远他们,便上前打开了包间的门,缓步走在前头领着他们去洗漱。
韦妆扶着诺晴,只觉得她比以前更显弱不经风,心中对她更是怜惜。
“昨天……对不起,小韦妆。”诺晴忽然低声道。
“不能怪你。”韦妆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不用同我说对不起。”
“小韦妆不会离开我的对吧?”诺晴微有哽咽,轻声低语,“我现在只有小韦妆了。”
“当然。我不会离开你,会努力保护好你,也照顾好你,你并没有失去一切,你还有我,有阿原,有……”韦妆用力点头,瞟一眼前面南门扬非的背影,讪讪道,“有未来。”
南门扬非忽然回过头,目光落在韦妆的眼底,凝视她片刻,但很快感觉到诺晴投射过来的眼神,南门扬非脸色一冷,又回过头去。
他们再回到包间后,南门扬非和阿原各自照顾着她们拿冰水洗过的手帕敷了一会儿红肿的双眼,又不久后,雷远他们便回来了。
带了一套普通的男子衣物,还有唱戏人用于粘贴的三个八字胡须。
“主子,都已经安排好了。”雷远禀报道。
南门扬非轻嗯一声,表示知道。
“主子,尽早出发更好,”阿姜又道,“昨夜宵禁时,不少主街道都设了关卡盘查,还有巡逻的官兵也折腾了一宿,此时天亮不多久,他们正是疲惫最为放松时间,再过个把时辰,接替他们搜捕的官兵就快到了。”
南门扬非点点头,目光落在韦妆脸上,道:“笨妆你也作男子打扮,然后你们三人再各自贴上假胡须掩饰下真容,我们便出发。”
“好。”韦妆点头。
换衣服贴胡须用不了多少时间,片刻后,他们离开了雪地球。
街上行人尚且不多。
韦妆看到雪地球门外不远处,十几匹马,还有十个左右的侍卫在等待,那几个侍卫有些面熟,有些却陌生,面熟的那几个,正是韦妆来丰阳城时,下山后遇到南门扬非,一路跟随在侧的护卫,却不见马车。
“没有马车?”韦妆看向南门扬非,“诺晴怎么办?”
“马车过于显眼。”南门扬非回答,“只能是换成马匹,但韦妆不必担心,阿原与雷远会守护在司马小姐旁边,她只需要坐上去,其他事情不用她管。”
韦妆不由就皱起眉,害怕万一,也担心不会骑马的诺晴会心生惶恐不安。
“分配给到司马小姐的马是经过特别训练的,韦妆姑娘无需担心。”雷远笑道,“再说,不是还有雷远大侠会保护好司马小姐的安全么?”
“也是,有雷远大侠在。”韦妆点点头。
司马诺晴听得浑身僵硬,她可不能像韦妆那般相信雷远,但好在南门扬非说阿原也会在她身边。
走近后,那数十个护卫见着南门扬非,虽然没有出声招呼,却同时严谨的行礼,再看向韦妆时,却又同时露出一脸笑意。
他们笑什么?韦妆不解,瞪着他们,虽然有些脸熟,但之前他们只是默无声息跟在后面,也不怎么说话,所以不像对雷远他们几个那般熟悉了解,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韦公子,许久不见。”其中一个护卫忽然出声,另外的几个,脸上便笑得更欢乐。
原来是笑她扮作男子和嘴角上方贴的胡须,韦妆哼了一声,看了他们几眼:“确实有很久没有见过了。”再见时,她比从前更是落魄之感,并且再难回到从前,思及此,心中不禁又一阵难过,有时也不愿细想失去大师兄的情景,似乎总是不能相信,却又不得不逼自己面对现实。
阿原扶着诺晴上了马,轻言细语同她说着一些注意的事情,并一再保证不会有事,诺晴虽然胆颤心惊,可也没有别的可以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坐在马背上,紧张得满额头都是汗。
韦妆自己挑了一匹白马就想踩着马脚蹬上去,一只大手徒然就搭上了她的腰,顺势将她托举上了马背上坐好。
韦妆回头看见是南门扬非,微有不满:“我自己可以上来。”
南门扬非微带着宠溺的一笑,柔声道:“我知道,只是你腿不够长,我担心你费力么。”说着话,他也翻身坐上旁边一匹马背上,又笑着道,“别担心,我会守在你旁边,你一根头发丝我都会拼死保护好。”
诺晴微微侧过脸,打量着南门扬非与韦妆的互动,内心有着无法言喻的酸楚与痛,此情此景,对比她的失去,对比大哥曾经对韦妆所有的好,又是一种怎样的讽刺?此时,她似乎有些理解颜婉儿对韦妆的恨意,对大哥的恨意,以及心中所有的不甘与委屈。可是悲剧已成,她纵然怨恨,不甘,想要重新回到过去,都已经不可能,司马诺晴想到这,泪水又一次流下,依旧呆呆的看着南门扬非和韦妆,她该恨的人是颜婉儿,司马家的悲剧,也许与韦妆有关,但并非一个韦妆能够一手造成,她司马诺晴就算想将所有怨恨强加到韦妆一个人身上,可心底又会有另一个声音更加的嘲讽着自己的无能与不堪,告诫着自己不能成为那样的人。
复杂,矛盾,痛苦,不甘,无措……这是司马诺晴从前不曾体会过的情绪,以后也再不愿意体会。
韦妆似乎感受到诺晴那灰暗无光的情绪,她扭过头看到流泪的诺晴,脸色瞬间有了少许黯然,略带责备的看了一眼南门扬非,低声道:“我会骑马,而且骑得还不错,你离我远点。”
“已经够远,不能更远,否则我没有安全感。”南门扬非却道,不似韦妆故意压低声音,他说得清晰且明朗。
韦妆心中有所恼怒,瞪了南门扬非一眼,但害怕诺晴听到更加伤心,只好将声音压得更低:“南门扬非,诺晴已经很伤心了,你就不能给她一点时间缓缓?”又悄悄瞥一眼诺晴,将声音再次压得更低,“不管怎么样,相府没有出事之前,你与她也是有过婚约的,她其实不讨厌你,后来还挺喜欢你的。”
南门扬非却冷清着一张脸,淡淡道:“缓缓?笨妆的意思是慢慢来,千万不要快刀斩乱麻,让她痛苦得更久一点?”
韦妆嘴张了张,意识到和南门扬非在某些事情上无法说明白,最好就是不去多费唇舌,也可以省去一些自寻来的烦恼,于是韦妆又闭了嘴,只是微有幽怨的叹息一声。
她向来有话就一定要轰隆之声喊出来的,居然只是叹息一声,南门扬非目光锁定她,冷清的脸慢慢又变得柔和几许:“总之,笨妆想要保护的人,我自会尽全力的,但那是因为我不想笨妆难过,知道吗?”
“我虽然没有很厉害的武功,可内心也希望能够保护着你,所以你也好好的别出事。”韦妆瞟了他一眼,忽然又想起了艾小巫,也不知道她如何了,她想保护的人何止一个两个,但最后,其实都是别人在保护着她。
她的话,让他心中又舒坦许多,偶尔韦妆表现得过于重视司马诺晴,让他烦恼,就怕她最后因为司马诺晴,却与他来闹得不愉快。
“准备出发了。”阿姜最后一个上马,与林飞云留在最后,见大家都已经上马坐好,便吆喝出一声。
一行十八人,十八匹马,便甩开了马蹄前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