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258)
韦妆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是无奈。
夜色中,一行人几匹马,顾及到韦妆,不紧不慢的前行。
约小半个时辰之后,雷远同百味居士互相看了一眼,了然于心,雷远又朝后面的阿姜三人看了一眼,彼此又交换了个眼神。
韦妆虽然时常粗枝大叶,可有时也很细心,他们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直觉有事情要发生。
“雷远大侠,是有什么问题么?”韦妆问。
“两条街之外,有不少人马正赶过来,不过韦妆姑娘不必担心。”雷远笑着回答。
韦妆听了,便伸长脖子看了看,但街上漆黑,院落相连,自然看不见前面那条街道是个什么情况,猜测雷远他们武功好,听力好,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
片刻后,他们几人骑马到了另一条街道,另一队人马,放眼看去至少上百人正迎面而来。
韦妆眼神原本极好,虽然在夜里,但近了却是一眼看清楚了对面骑在马上的两人,正是大师兄晨星和空宇。
“是我大师兄!”韦妆惊喜万分,冲雷远他们道。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啦!
雷远却不似韦妆的喜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却没到达眼底。
“小妆!”越来越近的晨星大喊一声,弃马飞身而起,眨眼间便落到韦妆马前。
“大师兄!”韦妆大声回应一声,拉紧缰绳,让马停下,她利落的翻身下马,站在了晨星面前,满脸喜悦之情,觉得有满肚子的话想同晨星细说。
“小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若是有事,可让大师兄怎么活?!”晨星见到她,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虽然最后没有真正掉下来,却也是红了眼睛,湿了眼眶,他伸手用力抱紧韦妆,“小妆,对不起,大师兄对不起你……”他的心中满是悔恨与自责。
雷远飞身下马,硬是将韦妆从司马晨星怀中拉扯出来。
三人面面相觑看了一眼,气氛瞬间有些诡异。
“呃,”韦妆想要打破这种奇怪的氛围,便开口道,“大师兄,其实我还好,有惊无险,你突然这个样子,我觉得有点怪怪的。”
“我……”见到韦妆之后,晨星惊喜却又悲伤,想到韦妆之所以出事,也是因为父亲的原故,才让人有机可趁,瞟一眼雷远,晨星这才想起要问,“小妆,你到底是被谁给掳走的?告诉大师兄,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空宇此时也走上前来,他看着韦妆,眼神复杂,却是无言相对。
“呃,我……”告诉晨星是太子掳了她?只怕大师兄知道答案只能徒增困扰,韦妆愣了一会,道,“大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当然不会是巧合。
“我得到消息,小妆在这儿。”晨星回答,“所以我才立即赶了过来。”
雷远闻言,心中虽然惊讶,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缓缓问道:“不知大公子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是神秘人送的信,但没有逮住他。”晨星道,“对方在信中说得清楚,让我勿必带人在前面那条街上守着,说是小妆会在此经过。”
“大师兄就不怕这是有人故意设下陷阱吗?”韦妆问,“送信的人怎么会清楚我会在这里经过?他为何要给你送信?这些疑点,大师兄都没考虑一下?”
“事关小妆,我考虑不了那么多,只要有一点消息,不论真假,不管是否被设下陷阱,不在乎什么疑点,大师兄都要立刻奔赴过来。”晨星回答。
韦妆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晨星满脸憔悴,身形也消瘦不少,再没有以往那个温文尔雅的大师兄模样,心想自己失踪,大师兄必然心急难安,也因为她,搅得相府不曾安宁,韦妆心中不由滋生出几分愧疚,拉着晨星的衣袖轻晃两下,道:“大师兄,对不起。”
韦妆似乎和失踪之前有了些不同,空宇暗中诧异,似乎沉稳了几分,以往的她,向来喜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话语随意出口,极少经过脑子,几乎没有深思熟虑之说。
“小妆胡说什么对不起,都是大师兄不好。”晨星温和一笑,再一次有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不,是更深刻的失而复得的疯狂喜悦,心中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一定要好好守护着韦妆,不让她身陷险境,不让她再有任何的意外,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事……他双臂抬起,双手握紧韦妆的肩膀,柔声问道,“小妆,这段日子,你可受了什么委屈没有?”问完,又仔细打量着她。
“那倒没有,除了害怕你们担心我,其他就没什么了。”韦妆道。
“大公子的消息倒是准确无误,那个神秘人有心了。”雷远笑着上前一步,再次将韦妆硬生生从司马晨星手中拉开,晨星目光一寒,刚要上前一步再次将韦妆抢回,伊常早已飞身下马,从半空飞落,以身隔开了晨星和韦妆。
“南门扬非呢?怎么不见他?”晨星不悦。
“大哥。”空宇悄悄拉扯一下晨星,示意他不要冲动。
他们之间的氛围真的挺怪,以往至少还会有假装的以礼相待,现在倒像是彼此正看着面目可憎之人。韦妆暗忖,大师兄唤南门扬非,也是直呼其名,再不是尊称他一声五王爷。
“大公子是想见我家主子么?那只能等明日天亮,大公子亲自去五王府一趟了。”伊常道,笔直的站立着,目光斜视着司马两兄弟,自从知道左相居然卑劣的想要让颜将军悄悄掳走韦妆,以此逼婚自己的亲儿子,顺带着还妄想让韦妆与颜婉儿同嫁,伊常便很是不爽。
晨星没有理睬伊常,目光却绕过他和雷远,又落在韦妆脸上,动情地道:“小妆,现在和大师兄回家去吧,大师兄发誓,再也不会让韦妆陷入危险中,永远不会!”
韦妆嘴一张,刚要回应,伊常却蓦的一声冷笑,抢在韦妆之前开了口:“大公子原来是如此天真的一个人,誓言可以保护一个人吗?韦妆姑娘从月隐山到丰阳城,这几个月,她哪一桩危险不是拜你司马晨星大公子所赐?恕伊常直言,您没有保护韦妆姑娘的能力,看在同门师兄妹份上,您别坑害韦妆姑娘让她跟您回那个水深火热的相府,伊常就恨不得向您致谢了。”
空宇冰冷的看了伊常一眼,不过南门扬非一个贴身侍卫,竟然敢对相府大公子如此无礼,若不是仗着南门扬非,又是仗了什么。
晨星脸色难看,冷冷的回道:“小妆是我灵剑派的人,我如何待她,那都是灵剑派自己内部的事情,伊常侍卫有什么资格向我致谢?”
才见上面,火气却如此冲,韦妆头痛中,不由嚷道:“够了,绑我走的人指不定就是为了看你们一言不和就打起来,你们还真打呀?能不能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将来又会发生什么事?大师兄你不是常说我头脑简单吗?头脑简单的我,如今都能感觉事情不简单,你们为何还要为些鸡毛蒜皮之事争论?”她能不能说出绑走自己的人是南门昊羽,是当今太子殿下,是南门扬非的兄弟?
见韦妆生气,伊常和晨星都沉默下来。
雷远见状,便笑了笑,道:“没错,就算不去细想,救出韦妆姑娘还不到一个时辰,晨星公子便在我们必经之路等着我们,通风报信之人,肯定不是我们的人,那么他是谁?只有一个最大的可能,那就是绑走韦妆姑娘的人,所以他为何要给大公子通风报信?”
“想必就是希望主子与相府之间再起误会。”阿姜也翻身下马,走到韦妆身侧,他目光扫过晨星和空宇,“主子同相府误解越深,谁会受益最大?我们不说,大家也是心知肚明,大公子,伊常,不要中了对方的奸计啊。”
“这条路,不是通往相府的必经之路,也不是通往五王爷府上的必经之路,请问你们是要把小妆带去哪里。”空宇突然出声问。
“不管带韦妆姑娘去哪里,必然会比回到相府安全。”林飞云冷眼瞟着空宇,知道空宇同颜婉儿一起狼狈为奸想要坑害过韦妆,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整个相府,我看即便是大公子,待韦妆姑娘也未必是掏心掏肺的真好,一个更比一个自私自利,阴险虚伪得很!韦妆姑娘被人掳走之前,各位是如何待她的,相信也不必在下提醒,你们都应该记得清楚。”
他们暗中监视相府,洞悉韦妆在相府的遭遇,此时居然还敢言明了说,空宇刚想质问,晨星却不理会众人,只是盯紧了韦妆,道:“小妆,大师兄以前有些事情是欠考虑,但是小妆,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大师兄已经反省,发誓找回小妆后,一定要补偿你。小妆,你我从小一块长大,你会相信大师兄的,是不是?”
“嘿!”伊常又忍不住了,道,“大公子,因为你是韦妆姑娘的大师兄,所以她或者是会相信你,但我们可不会。”又转头看向韦妆,道,“韦妆姑娘,您可要知道,善良这种东西,往往是因为恶毒的存在才得已被证明,相府对姑娘来说,现在如同龙潭虎穴般的存在,在下看大公子,确实是想也不敢多想若是再失去自己的小师妹会如何,所以啊,最后他会做出什么事情,只怕此时只有大公子心中清楚。”
“伊常,你胡说八道什么?”晨星怒叱,瞪了他们一眼,晨星狠狠地道,“无论如何,今天我必须带小妆回相府!”又看向韦妆,语气瞬间温软下来,“小妆,你失踪之后,大师兄心急之下,立刻飞鸽传书给到二师弟,最迟不过七八天,他们就该到了,七师弟和九师弟都会来,你几个月不见他们,应该也极为想念他们了吧?”
“你未必已经收到左倚玄的回信啦?知道七少侠会一同来?”林飞云叱之以鼻,压根不信司马晨星的这番说词,再说,玄七同过来,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不添乱就不错了,根本指望不上他能够保护韦妆,林飞云又冲韦妆道,“韦妆姑娘,您那么聪明,肯定听出来大公子是骗您的吧?”
“你们能不能好好说话了?”韦妆倒听不出晨星是否在骗她,但她是愿意相信大师兄的,可是同样,她也愿意相信南门扬非的人,所以这才是矛盾之处,见他们仍然彼此呛声,没有谁愿意退让一步,韦妆只觉得更加头痛,似乎除了她和谁走,其他的他们根本不在乎,隐约之中,韦妆心中的不安逐渐扩散,虽然她想不出因果,可因果却是一定存在的,“和你们实话说了吧,绑走我的人是太子殿下,我是想不明白他的目的,你们呢?”
晨星和空宇听了,顿时一脸惊讶。
“那我也和各位实话说了吧,”雷远微微的笑着,慢吞吞的道,“我家主子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避免还有下一次。”相府确实不安全,但并不是因为南门昊羽,真正的危险,来自相府自身,司马晨星对颜婉儿的态度,当然会令将军府与左相心中对韦妆的不满加深,左相是一定不会甘心的。
晨星阴沉着脸,沉思片刻,态度更是坚定起来:“不会有下一次了。等我二师弟他们赶来,我便让他们带着小妆回月隐山。”也许韦妆回去,才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不足公子与南门扬非都在丰阳,彼此压制,再加上太子,南门扬非更加无瑕顾及月隐山的韦妆,而等他安排好一切事宜,他也会与父母辞行,重回月隐山当他悠闲自在的大师兄,一切,都将回到原点。
他还真是想得天真唯美。林飞云和伊常好笑又鄙视的看着司马晨星。
“韦妆姑娘她回不回月隐山,只怕也由不得大公子一手安排。”阿姜微有恼怒。
韦妆抿着嘴却不语,心中气恼着他们居然无动于衷绑她的人是太子,依然彼此呛声。
百味一直沉默着,心中明白两队人马暗中剑拔弩张的原因都是为了韦妆,想一想,南门扬非原来是个如此儿女情长之人,与南门昊羽比较,虽然才能各有千秋,但志向更加分明。兄弟之间,原本不应该走到这一步。
雷远瞟一眼韦妆,轻咳一声,笑道:“大公子如此决定,可曾考虑过韦妆姑娘是否愿意?丰阳城里,她牵挂的人如今应该不止一个两个,大公子若是强行让韦妆姑娘回月隐山,她人是回去了,心怕是得落在丰阳城里。”见韦妆看向自己,雷远笑得更欢,抱拳冲她行礼道,“韦妆姑娘,您这是以眼神谴责属下么?放心,属下也只是同大公子这般说说,只要雷远还有半口气在,也绝不会让姑娘再被谁逼迫着去做姑娘不乐意的事情。”
“是么?雷远护卫这是想要干涉灵剑派内部的事?”晨星冷笑,他高举右手,用力一挥。
“呼啦”一声,整齐有序且声势浩大,他身后那上百个护卫同时上前两步,用力跺了跺脚,似乎在宣誓着什么一般。
“哈哈,大公子这是警告咱们不成?”伊常双眼渐渐血红色,浓郁的杀机从眼底浮出。
“小妆今天一定是同我回相府,就是南门扬非在此,也休想阻拦。”晨星冷冷道,不容置疑的语气。空宇忧心的看了自己大哥一眼,又微有不甘心的看了韦妆一眼,都是因为她,相府和将军府关系紧张,同南门扬非的关系也僵持住,只要涉及韦妆,晨星就像疯了一样,任何事情都随心所欲,欠缺考虑再三。
雷远与百味相互看了一眼,无言。
林飞云冷笑几声,还来不及开口,伊常已经暴怒中,冷冷道:“那就让伊常看看大公子的本事啊!”话出口的同时,‘唰’的一声,他剑已出鞘,伊常又逼上前一步,表情嚣张且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