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旁边
刚才招手的那个宫女笑盈盈地说道:“梅主子请坐。”
希希朝她笑笑,坐在了如昭媛旁边。马车已经行进了起来。这皇家马车,又走地不太快,因此还很稳。希希本来担心自己晕车的,结果居然一点也没事。
如昭媛看着希希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妹妹不是有些不舒服吧?”
希希有些尴尬:“马车若是颠簸地厉害了,直觉得胃里泛酸。今日还好。”
如昭媛点点头,朝着那宫女道:“嫣红,把那梅子汤给梅美人端一碗来。”
宫女点头着,就从一个壶里倒出了一碗乌黑的汤汁,递了过来。
希希接过来首先就嗅到了一阵酸梅的气味,顿觉有些精神了。她一勺一勺地喝着,只觉得心里的恶心感少了许多。待喝完一碗,她放下了碗:“这梅子汤的确是治晕吐的良药。”
如昭媛粲然一笑:“这还是容婕妤准备的,说是梅美人你有些不惯坐车,专门让我给你带来的。”
希希顿时觉得嘴里的酸味散了不少。她怔了一会儿,半晌才道:“容姐姐真是有心了。”
马车行进地很慢,一天走下来,也就才走到了京城周边的一个小镇。
他们住在了一家客栈。他们所住的那栋楼被包了。希希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听得如昭媛去找了皇上,心想今晚皇上应是不会召自己的了,于是放心地睡下了。
兴许是旅途太累了,希希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凌晨。又是赶路。如此赶了三四天,皇上夜夜晚上都召的如昭媛。希希的睡眠越来越好,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坐马车也惯了些,不似之前那么虚弱了。
这日,到了镜州的地界儿。皇上下令,要在这里住上几天。希希不用赶路,却也没有东西打发时间。她找了本诗集坐在床上看,不知不觉竟然就睡着了。
睡梦间有气息喷在她的耳边,一只手在她的腰上慢慢地抚摩着。
她一下子就醒了,正对皇上那深邃的眸子。她张开了口,由于还在半梦半醒间,声音有些慵懒:“皇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皇上已经把她环在了怀里,手伸进了她的小衣,细细地摩挲着。他轻声在她的耳边说:“这几日不见,你倒水灵了不少。”
说完,他翻身就用唇吞下了希希正欲出口的话。一番旖旎在房间里上演,那微风拂过,屋内唯一的一盏灯闪了几下,熄灭了。
希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卯正,床空出了一半,皇上不在房里了。希希忙起身,自己打水洗脸。本来也有随行的宫女,希希平时在宫里也不常让清如服侍自己贴身的事,所以,自己动手就是家常便饭了。
等到换好了衣裳,秦策来敲她的门了。皇上今天要去大空寺上香,已经和如昭媛动身了。希希得到了准许,可以在街上逛逛。
希希穿了一身普通的衣裳,戴了帷帽,身后跟着一个唤作莲心的宫女,并着几个侍卫,去了街上。
她到了这个时代,在进宫前出过几次门,印象最深的,还是那次她偷偷和长兄还有表姐溜出门去玩的情景。
那天还是上元灯节之前,由于是过年期间,人很多。希希和表姐商量着,等到晚饭后,两人就在边门儿和长兄汇合了,等着那些厨子们在清点用具,就悄悄地跑了出去。
街上的小商小贩很多,挑着很多的花灯卖。希希她们自然是看不上这些花灯的,倒是对那些摊上的小玩意儿很有兴趣,就连一盒廉价的胭脂,也是爱不释手。
长兄一直跟在两人的身后,保护着他们。希希还看到了舞龙和舞狮,跟在家里的戏台子上看到的不一样,更有一种身临其境的快乐。
冰糖葫芦把她的牙都酸倒了,那滚烫的元宵,暖和了两人的身子。不知不觉间,三人就逛了一个时辰。由于怕被发现,三人又偷溜了回去。
表姐和希希在一个房间,结果两人睡到了下半夜,就开始轮番去如厕,最后,两人相对憔悴着望着对方。天一亮,来看她们的长兄急急地回了祖母,去给她们请了大夫来看。
最后,她们在床上躺了三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早知道就不吃那碗元宵了!
想到了这些,希希看着这些面前的小摊,那热气滚滚的锅里漂着的饺子,心里觉得温暖。再没有那样的时光,表姐嫁过去没多久就守了寡,亏得有了一儿一女,而自己,若不是这次的出巡,也是在宫里老死一生吧。
她转过了眼,淡淡地对着旁边的莲心道:“皇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莲心答道。希希瞥见了她脸上的一抹红晕,微微一笑,就对着她说:“找个地儿吃饭吧。逛了这么久,大家也都饿了。”
几人到了镇上最出名的一家酒楼吃饭。希希他们要了一个包厢,里面是个两进的房间,希希就和丫鬟在里间,侍卫在外间。
荷叶鸡,泉水鸭,还有活水鱼片。希希吃着这不同于宫廷菜的味道,心里喜欢,向一个上菜的侍女讨教了起来。那个侍女竟然是老板的女儿,专门伺候着夫人小姐上菜的。见希希的举止异于常人,当下便认真地说了起来。希希一一记在了脑里,临行前又多给了些赏银。
她回到了房里,皇上仍旧没有回来。她也不再等,逛了一天很疲倦,让莲心备了洗澡水,自己沐浴了起来。
闭着眼睛头靠在浴桶边儿,希希只觉得那氤氲的水气似乎把她全身的疲倦都给带走了。过了好久,她几乎都快睡着了,猛地醒了过来,出了浴桶。
脚刚踩上了木屐,一条洁白的浴巾就把她给裹了起来。她回头,却对上了皇上深邃的眼睛,顿时尴尬了:“皇上您……您怎么……”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皇上却微微一笑:“朕看你进来这么久了,怕你出了什么事,就进来看看。”
皇上挑了眉看她,眼里有隐忍的神色。他转过了身。希希飞快地拿起了一件月白的小衣往自己的身上披。谁知道,刚系好了带子,她抬起头,刚松了一口气,看到皇上的眸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希希的脸顿时烧得不行,不管自己是不是*,只想着赶快离开这里。她拿起了一旁的一件中衣,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快步往屏风后走着。
她刚走了几步,一双大手就环住了她的腰。她的身子刚被转了过去,一个有些冰凉的就落了下来。
希希的脸还是一片潮红,听到他的话,眼里的迷离,瞬间就冰冷了下来。虽然对他的感觉仍然不是爱,可是,他再怎么,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她早知道自己在他的心里与别的人没有什么分别,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听见了他亲口说,又是另外一回事。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然后推开了皇上:“皇上今日一大早就出去了,想是已经很疲倦了。臣妾就不打扰皇上的休息了。”说话间,她已经微微屈了膝,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皇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手里还是刚才抚摸她湿漉漉的头发的那种柔软,心里缱绻了许多。他慢步走回了房,等到在浴桶里沐浴之时,他想到了刚才那个没有任何杂质的,心里有着淡淡的温暖。他微微一笑,轻声道:“没想到,你果真与旁的女人有些不一样。”至少,敢拒绝他,是一种纯粹的发自心底的反映,而不是为了权力的欲迎还拒。
希希奔出了房门,去了旁边的一间小屋子,心里烦乱着,拿起了一只枕头,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然后趴在了床上闷着。他凭什么就这么糟蹋自己啊!难道没有地位,没有身份,就由着他冷眼他嘲笑吗?
经过了那一晚,希希一直没有与皇上打照面。她不自觉地躲着皇上,皇上也没有再召她,只是吩咐下来,各人在各人的房里用饭。
没过两天,又启程了。希希一个人在马车里无聊,就拿起了一本诗词看了起来。这个时代里的诗词,有些是与原先那些朝代相同的,也有李白杜甫白居易,也有苏轼李清照,只不过,宋灭亡以后,好象就不同了。
希希一直对于诗词,就是只能欣赏辞藻的那一类。说起来,琴棋书画,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书了。因为从小她就跟着爷爷练毛笔字,也随手学过几笔画,琴是一点儿不会,棋只是能看懂棋谱,但是仍旧是比较初级的。
最后,实在无聊了,她就开始翻来覆去地小声唱以前在现代流行的歌曲,一边在心里感慨,不知道这会儿,现代又是怎样日新月异的变化。
这天,马车行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莲心过来了希希的车上,轻声道:“万岁爷有旨,这几日就宿在城外的这间院子。”
希希点点头,跟着下了车。她刚下了车,就看到了皇上背着她和哪个大臣说话的情景。她心里仍然不舒服,也没去请安,直接就往院里走去。
没想到的是,两个丫鬟已经备好了洗漱的吃的。希希快速洗了个澡,然后坐在了桌边,开始慢慢地吃起了点心,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那两个丫鬟说着话。
“太太您不知道,这附近有一个著名的柳堤,风景最是好。”叫小红的丫鬟听希希问了哪里有好玩的,就回答着。
小紫也点点头附和道:“是啊,这方圆几十里,就柳堤的风光最美了。还有好多的鸟儿在树阴里,一过去,就全飞了起来。”
希希听着也对那里起了向往之心,只是,她该怎么才能出去呢?又不想开口求皇上,怎么也想不出个办法。非凡
皇上这几日也没有出去,到了第三天,终于有个丫鬟过来给她说皇上要出去一天,她可以自由地在附近走走。希希顿时兴致勃勃地准备了些野餐的东西,就带着人往那边去了。
柳堤的全名是十里柳堤,有没有十里希希不知道,不过这里的风景的确漂亮。堤上有几个凉棚,四周还是用布幔围了起来的,看样子是专门接待女客的。
希希往那边走着,还没走过去,一个颀长的身影就挡在了她的面前。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这位姑娘,在下冒昧了。”
你的确冒昧了。几个侍卫已经上来把那公子挡住了。希希隔着那些侍卫,看到了那位公子白净的脸庞,心里不禁有些好笑。难道,自己在古代成了皇帝的女人了,还遇到了桃花朵朵开不成。
“这位姑娘,在下没有旁的意思。在下只是想问姑娘,你刚才在柳树边所吟唱的曲子是哪首?”那位公子的脸有些红,一边提高了些声音。
希希一愣,转而想了起来,刚才自己走到了一株很粗壮的柳树边,往着远处的渔船,一时心里舒畅,竟然唱的是《千里之外》。她不禁有些汗颜,自己那五音不全,转过身就欲走。
那个公子在她的身后喊了一声:“姑娘!”然后就听到支吾的声音。希希在心里暗暗抱歉了一下,这桃花开得太不是时候了。她不能让这个陌生人被牵扯进是非来。她身上的是非,太多了。
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希希有些热了,往左右看了看,取下了帏帽,拿着团扇扇了几下。小红捧过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汁,希希这才想起来,问道:“还有一位太太呢?”她们叫自己太太,想是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吧。希希也乐得不告诉。
小红与小紫相视了一眼,然后摇摇头:“奴婢只伺候太太,旁的人不知道。”
希希心里觉得奇怪,却知道她们的确不知,也就不问了。休息了一阵,刚把帏帽带上,她一转身,一个下人打扮的人恭谨地鞠了一躬:“这位姑娘,我家主人有请。”
又来了!希希的心里有些恼,冷着脸道:“这位公子,请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多有不便,就不去打扰了。”
那人微微一笑:“主人吩咐,务必请姑娘前去。”
“我不是姑娘。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希希回得这一句话便要走,一边在心里很无语,这地方的男子也太奔放了吧,连已婚人士也感兴趣。
那人却闪到了希希的面前,继续很恭谨地道:“太太,这边请。”
希希的侍卫顿时上前来了,对方身后却悄无声息地闪出了是己方两倍的侍卫。那人还恭着腰,希希咬牙,在小红的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对那人说:“走吧。”
“就太太一个人去吧,其他人都可以回去。若是不放心,茗香居,随时欢迎各位。”那人对着其他的侍卫拱手道。
希希本来提起的心放了一半下去,她倒是有些好奇了,到底是谁要见自己。
她坐上了那人指挥着人抬过来的一顶轿子,发现轿子的四个角儿还盛着冰,挺凉爽的。她透过纱帘往外望着,这柳堤边果然热闹。
轿子行了一阵,被抬进了一个门,然后曲折地前行了一段路程,停下了。希希下得轿来,看到面前一片竹林。那个人低着头给希希行礼道:“太太请沿着这条路进去。主人在尽头处等您。”
希希望了望前面,除了不同程度的绿色以外,什么都看不清。她索性豁了出去,迈开步子往里走着。
走了一会儿,一座小茅屋出现在了她的眼中。她走近了,看到门是虚掩的。她轻轻推开门,看到一桌子的酒菜。她犹豫了片刻,这进去还是不进去呢。她回头望了望周围,没有一个人。最后,她心一横,倒想要见见这是何方神圣,一脚踏了进去。
她刚走进去,门就被关上了,接着,一双手就从她的身后环住了她,她身子立刻僵硬了起来。熟悉的气味瞬间笼罩住了她,她才一松,却佯装不知地抓起了那人的手就是一口,然后跳开了来,转过身有些恼地道:“登徒子!”
皇上懒洋洋地靠着门,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那两排整齐的牙印,嘴角一抹浅笑:“若真是登徒子,你这样一咬,逃地掉?”
希希的眉眼间有隐隐的坚定:“皇上当真是觉得这日子太平淡了,想在臣妾这里寻点乐子吗?”
皇上看着她灵动的眸子,走到了桌边,斟了两杯酒,轻啜了一口,点头道:“这酒是用青梅酿的,倒是暗含了你的名字。”
希希坐了下来,端起一杯酒,一仰脖子就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推到了皇上的面前,一双秋水目望着皇上:“皇上,这酒也喝了,可以开门见山了吧?”
皇上却往她面前的碟子夹了些菜,然后道:“这味道据说很不错。”
希希瞪了他一眼,然后开始埋头吃了起来。她边吃边觉得不对,怎么自己开始对他发脾气了呢,而他居然也没什么反应?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他,却见他还是如往常一样,那么高深莫测。
吃了一些以后,希希坐直了身子,一声不吭。皇上却指着一个珠帘道:“那边有一架筝,你去弹你拿手的曲子。”
希希看向了皇上。皇上的眉一挑,轻声道:“一首也不会?朕听你刚才唱歌唱地挺不错啊。芙蓉水面采,船行影犹在。那你就把刚才唱的唱一遍吧。”
希希实在不知道眼前这人怎么想的,索性把自己心里想说的都说了出来:“皇上,您到底宣我来是为什么?”
“没什么,听说这里的酒叫青梅酒,就想到了你,派人去请你了。”皇上难得地解释这么半天。
希希却很严肃地道:“如果真是这样,您怎么能听到我唱歌。”
皇上却再次给自己斟满了酒,然后说:“朕想听听你唱的曲儿,如此而已。”
算了!反正不指望这人能跟你坦白什么。就看他跟太后闹成什么样,希希顿时觉得自己想研究他的心理这一工程的浩大。她隐隐觉得,这宫里发生的事,与他也许都有或多或少的关系。想到这里,她打起了精神,开始唱起了歌。
唱着唱着,声音就凝滞了。这是属于那一个时代的歌曲,如今,虽然什么都记得,可是这唱歌的人却再也回不去了。她走到了窗边,听着窗外竹叶的沙沙声,那种离愁在心底慢慢地蔓延开来。
一双手握住了她的肩头,细细地摩挲着。他的气息带着些酒味喷在她的耳边:“怎么了?”
希希不言语,只是望着面前的翠绿,心里却已浸到了水底,湿湿的潮潮的,冒出一两个小气泡,轻轻地破掉了,碎地没有痕迹。
皇上又再次问了一句:“想家了?”
希希的心里,那委屈一层一层地往上冒。她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一阵大力,挣脱开了皇上的手,然后转过身,低下头道:“皇上,臣妾先告退了。”
皇上的手准确地扣住了她的手腕:“说出来,你要什么。你想尽办法爬上来,是为了什么!”
希希听了这一句话,眼睫毛微微抖动着,瞬间想起了太后交给自己的那只盒子。她强压下了心里的慌张,尽量使声音平静地说道:“那皇上觉得臣妾是为了什么呢?”
“权势,金钱,还是你想要,别的什么。”皇上的语气,有些凌厉。
希希闭了闭眼,再睁眼,眼底涌动的情绪已经被压了下去,她转过身,嘴角一丝冷笑:“皇上莫不是以为,臣妾想要皇上的这张龙椅?”
皇上也觉得这种想法可笑。可是,如果她是站在谁那一边的呢?他却不敢肯定,她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暗暗使力。他的眼睛倏地一闪:“你可以不要,可是,也许有人会想要。”
希希仍然保持着不变的神色望着皇上:“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凭心而论,这个位置,在我的心里,不过是一副枷锁。”
皇上的眼里瞬间闪现了怒气:“你是说,朕是一个傀儡?”说话间,他手上的力就加大了。
希希被他扣住的手腕像是要断掉般。她看着他那副像是被人揭了短的样子,隐隐明白了一点他的心境。她却彻底冷静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不是说您一个人,而是自古而来的皇帝。”
“什么意思?”皇上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臣妾并不敢妄加猜测,只是觉得有些高处不胜寒罢了。”希希说得这一句。
高处不胜寒吗?皇上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在希希的身上扫过。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要求什么东西,为什么他觉得她仿佛一个看不透的谜?明明是很简单的话语,很简单的神色,可是那双眼睛,却总是有一种更深的情绪隐藏在里面。他很想看清楚,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谜。而这个猜谜的过程,显然比现在的严刑逼供更好。他的手放松了些,却把她往自己的怀里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