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折腾了，就好抬了。我嘱咐守门的姑娘出去捡回吴太医的药箱来，再照原来样子把锁虚挂上。我和鵟英领两个抬着他，放在风静书斋的地上。

　　吴太医拿了灯火，翻了翻这个人的眼皮，扒开嘴看了看舌头，又折腾了半天。皇上还困着，耐不住性子，让大公公去拿了一盆凉水，哗啦劈头浇了下来。

　　地上的人微微动了一动，睁开了眼睛。

　　“喂，起来行礼！”同样不耐烦的大公公踢了踢他，没好气地嘟囔着。

　　行宫马头儿从一地水里坐起来，抹了一把脸，看了看四周，看到皇上的龙袍时麻利地一下子爬起来，跪在地上给皇上请安。“皇上在这儿！奴才没看见，罪该万死！”

　　“你怎么弄得这一身水啊？”皇上冷冷问道。

　　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又看看地上，苦着脸再拜下去：“皇上恕罪！奴才自己也不知道啊！难道奴才刚才是晕过去了？奴才失礼，皇上饶命！”

　　鵟英领已经忍不住嘬了一声牙花子。我也狐疑地看着吴太医，从这几句话看，这人没疯没傻，伶俐着呢！

　　吴太医的眉头还是拧成一个大疙瘩，那张麻脸在灯影下愈发显得坑洼。

　　皇上冷笑一声，不客气地把眼光转向我和鵟英领。我们两个自觉地跪下了，说这个人晕过去之前真的是我们说的那样。

　　“哎呦，两位统领大人，您二位这是说啥呢？小人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呢？”他挪了挪膝盖，从水洼里挪到干地上，说：“小人是疯了不成？”

　　我和鵟英领也有些急了。这半晚上累得孙子一样还要再落个欺君之罪不成？我俩轮流模仿着他在屋子里和刚才靠近后园时候的样子，吴太医也在可怜巴巴地帮着作证。皇上哭笑不得地看完了我们三个出的这一番洋相，又狠狠地打了个哈欠。

　　“罢了！都罢了！朕今日乏，懒得和你们计较！”皇上说着跟大公公摆了摆手，站起身来：“朕就当你们是今春里出事出怕了，风声鹤唳，杯弓蛇影！今后别这么慌里慌张地来给朕添乱！”

　　我们知道皇上已经生气了，但还是斗胆提醒了一下，就算这个内监发疯的事情是我们弄错了，冰窖里面所有人都死了这件事情可不假。

　　“那也明日再说！都退下！”

　　我们只好讪讪行礼，恭送皇上。

　　皇上迈出了门槛，我们一同跟出去，在风静书斋门外继续行着礼，等着皇上走。大公公去传来轿辇，皇上刚坐上去，轿夫还没站直身子，那个**的内监突然“唉”了一声，一下趴倒在地上。吴元贵太医一个激灵，也不顾礼节了，赶紧去把他翻过来。大公公见状，也赶紧吩咐轿夫先把轿辇放在地上。

　　皇上气呼呼地掀开轿帘，看见吴太医惨白着脸跪在外面请罪。那个内监被翻过来了，嘴角往外涌着黑血。

　　“怎么回事？！”大公公上前替皇上问道。

　　“皇上恕罪，微臣无能！此人已经气绝身亡了！”吴太医说着，牙齿格格打战，险些咬了舌头。

　　“怎……怎么有这样的事儿？！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纵然是见多识广的大公公，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眼前，声音也有些发抖。

　　“在前园时，此人脉象尚正常。抬过园门就脉象大乱！虽然神志恢复了，可是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极大的损伤！”

　　我和鵟英领大眼瞪小眼，我们拉扯他进来的时候是粗暴了些，但也绝对不曾打他——怎么一下子就吐血死了？！

　　皇上看看我们这些人，皱着眉长叹道：“刚过来头一天，还没轻松上几个时辰，真是晦气。罢了，赶紧把他们抬出去。鵟英领你明日进城去把陈澄海叫来，朕还是最信得过他。老二，你知道怎么安排吧？”

　　“哎，奴才知道。”大公公应了一声，吩咐起了轿子，一溜烟跟着皇上回寝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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