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认准了一个道理：只要是出事，肯定是一出一连串儿。

　　另一班回来的女侍卫说，只带了几个侍女上街闲逛的丰乐公主果然是出事了。

　　六王子连同那帮随从成日在辰都街道上招摇，全辰都的人知道虚国来的送亲使团这几天在这儿。昨天下午，丰乐公主落落大方地骑在马上回的驿馆。经过这一夜，估计半个辰都也知道，那位成天藏在帷帽里面不见人的公主从此揭了盖子了。虽然这几个人换了男装，但凡是多点心眼儿的，看见来了几个个子小、脸又生的虚国人，就能猜得出这是公主。

　　“出了什么事情？细细讲来。”我一边问着，一边把小心留的半锅绿豆汤分给她们喝。

　　管事的校尉说：“在街上出的什么事，我们就不知道了。六王子睡到过午才起来，知道公主跑出去了就急眼了，拿马鞭撵着人出去找。气势汹汹来问我们，我们就说是他们公主自己不让我们跟的。当然，刁难了他几句，我们也就跟着一起出去分头找了。刚出去半个来时辰吧，就听说找到了。等我们赶回去，只从驿丞和下人那里打听到，一行人是灰头土脸被京兆尹府的官兵送回来的。”

　　另一个姑娘狡黠一笑，放下绿豆汤碗，说：“嘿嘿，我可打听到了。趁着那侍女去打水洗脸的时候，我就去嘘寒问暖了一番！那侍女吓着了，正巴不得找个人说呢，就跟我说了！”

　　“打听得不错！讲给大家听听！”我又给校尉添了半碗绿豆汤，省得她误以为我会因为这个人打听到了事情就觉得那个人比她能干。

　　“听说，她们本来在街上逛得挺自在的。虽然穿的都是男装，可是毕竟是女孩子嘛，走到卖花儿粉儿的地方，最终还是忍不住进去了。在一家首饰铺子里，就遇上了坏人。那坏人看出她们是女扮男装，开头只是言语调戏，公主一行也决定不理他，一走了之。可是，这个坏人一嚷嚷出来说这是曦国公主，别的好事之徒就都来了。有个侍女一慌张就先拔了刀。调戏引人来看热闹是一回事，当街伤人就变成另外一回事了。本来路人里还有几个帮着她们的，现在都生气了，围着她们，说别把行凶的放走了。闹得那条街都挤成了一锅粥，官兵好不容易才来把人弄走。听说现在那个色鬼反倒成了苦主了，带着那一身血坐在街上嚷嚷个没完。”

　　我叹口气，说：“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们去歇着吧。我过后为这事去跟皇上请个罪，做做样子，再问问皇上往后怎么办。你们赶紧去休息吧！”

　　“这群人哪天走啊？！”校尉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

　　“怎么，腻了？”我苦笑着说，“放心，皇上也腻了。快要走了。”

　　等她们都散了，我又做了几件事，然后就整了整衣服，过去虚情假意地请罪。皇上让外臣去找虚国公主。这些驱散人群，把虚国公主弄回来的京兆尹府官兵就是皇上安排的，还是事情已经闹大了，有人跑去报了官引来的？皇上指派的人是否还没来得及施展？

　　或许，整个事情都是皇上的安排？

　　不能去问是不是皇上策划了这起“寻衅滋事”。但是，下一步该怎么配合，我怕揣度不准，还是得问个明白。

　　大公公连同一众小内监都站在御书房外。见我过来，大公公冲小内监努了努嘴，小内监就下台基来跟我说：“统领，现在皇上在与太子殿下交谈，时辰怕是短不了。统领等一会儿再来吧！”

　　“谢谢公公。”我冲远处的大公公也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刚刚离开没两步，我便突然想到，如果太子现在在御书房同皇上说话，那么，他就不在青虬院。

　　我接着就转身跑到青虬院去找太子妃了。

　　因为天热，太子妃把头发全都梳了上去。我进去时，她正坐在纱窗下做针线，一件轻薄的烟灰纱裙覆盖在她洁白的后颈和单薄的肩胛骨上。一对挂在细长银线上的剔透玉珠刚刚触到肩膀的皮肤。

　　真好看。

　　我是个女的都觉得好看，想去碰一下又怕碰坏了的那种好看。

　　太子妃一直做完了那几针，咬断了线头才回过头冲我一笑。“你怎么来了？”

　　“现在有点空，来看看娘娘。”

　　她拿丝帕擦了擦手，笑着起身说：“有空看我了？不忙着伺候新来的了？”

　　“娘娘说笑了。”我在她示意的地方坐下，试探着说：“大热天的，娘娘也不去御花园走走？现在太液池荷花开得也像样了。”

　　“不热！”她叫宫女端了茶来，说：“这后背的小凉风嗖嗖的呢！一点都不热！”

　　“娘娘就别和微臣打谜了。”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肚子里面又是一阵悸动，不防备差点被它疼得叫出声来——难道是袁落风见到慕容家的人就按捺不住么？

　　“我和你打谜？你就跟我好好说实话了吗？”她嗔怪地白了我一眼，自己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

　　我刚对付完肚子里面，舒了口气，腾出嘴来问：“娘娘明示，哪件事上微臣没说实话？”

　　“看来是没说实话的次数太多，自己都不知道是哪回了！”她笑着正了正头上的玉玲珑簪，说：“还就是在这间屋子里，我问你，来之前这宫里有没有人瞧不起我，瞧不起我们曦国。你说没有，我就信了。可是这些天，瞧瞧这宫里，流言如沸，多走样的都有！推人及己，本宫回想当初，还真是惶恐得很呢！”

　　“唉，原来是这事情啊！这事情上，微臣绝对没有欺骗娘娘！”我笑着回答：“娘娘是使臣往来数次，三媒六礼求娶来的。那位是不请自来的。娘娘温和贤惠，有目共睹。那位扣个帽子故弄玄虚好几天，就来宫宴上尥了一顿蹶子。娘娘就别担心了，这能一样么？”

　　她冷笑着摇着头，故作姿态地说道：“哎哟哟，瞧你这嘴也够厉害的。不敢不担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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