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上……”

　　“怎么？”

　　“微，微臣……”这些话，叫我怎么去跟皇后说啊？！这是我一个侍卫统领该说的么？！正满肚子搜刮句好听点的话来回应皇上的时候，我已经隐约明白，前些天命妇轮流进宫、皇上无端烦闷、皇后闭门不出……连同今天皇后在雨中说的话，只能说明一件事：皇上恐怕是真的痛下决心，要把嫡长公主楚宜瑶远嫁了！

　　别说皇后娘娘舍不得，我也觉得这事情还值得再商量商量。虽然长公主确实到了该议嫁的年纪，可是，嫁在辰都，还能时不时回来省个亲。不管嫁到虚国还是曦国，这辈子都是难得再见了。

　　“要说什么？”

　　“皇上刚才的话，微臣会说给皇后娘娘！”我拜下去，忍不住抬头说：“可是娘娘现在真的很伤心……”

　　“朕看你就是不长记性！”皇上“刷”地一下甩开折扇，冷笑道：“还没有多少日子呢！”

　　“微臣失言！”虽然我还没想明白，皇上指的是哪一件。

　　“你，不管用什么法子，把皇后送回凤坤宫去！叫她好好呆着！”皇上转眼望向同样满脸欲言又止的大公公，扬手说：“传旨后宫，皇后近日积劳成疾，在凤坤宫静养，一切外出事务暂免。着长公主每日前去膝前侍奉陪伴。后宫事务暂由淑贤二妃一同代管！”

　　“是，奴才这就去传！”大公公踏着那轻巧无声的步子出去了。

　　“还在这儿干什么？！不是看不下去皇后在雨中受罪么？！还不快去？！”

　　“是！微臣遵命！”我赶紧回过神来，赶紧磕头告退。

　　“哼哼，既然皇后淋浴着凉，身体欠佳，你那边开柜子查档放赏的事情，就再缓缓吧！”皇上带着几丝嘲讽看着我。

　　我自然无言以对，只能认了这个倒霉。

　　“你这个记性，也得治一治。今日，朕会嘱咐膳房，单独给你开个小灶！去吧！”

　　“微臣知罪，谢过皇上！”我赶紧离开御书房，出门赶到雨中木人一般的皇后门前，对后面两个瑟瑟发抖的宫女说：“快去传轿辇，送皇后娘娘回宫！”

　　“不，本宫不回去。”皇后赶紧就住我，眼睛巴巴地盯着我，急切地问：“皇上怎么说？”

　　“你们快去！”我抓着皇后湿冷的手，说：“娘娘放心，微臣把话带到了！皇上让您回宫休养！”我给皇后披的那件油衣早在地上水洼里躺了半天，里外都湿透了。我只好先解下自己的披风给皇后披上。“娘娘，咱先回宫。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凤坤宫的掌事宫女早就在为皇后担心了，轿辇早就备好了，在不远的地方悄悄候着。宫女跑去不多久，轿子就匆匆到了。我好说歹说把皇后撮哄上轿，送回了凤坤宫。

　　宫女们送皇后娘娘进屋去换衣服擦头发去了。我在正殿等着，想着皇上那几句凉薄狠厉的话应该怎么跟皇后说。现在，皇后自己还不知道，但是她暂时圈禁凤坤宫，掌管后宫之权旁落他人的消息，现在已经传下去了。我焦急地站在那里，急得满脑袋汗珠子，怎么都想不出来好听的话。衣服鞋子上滴下的水，很快在正殿的地毯上洇湿了一大片。

　　搜肠刮肚地等了半天，一位宫女出来给我缓了刑，她说皇后娘娘进屋子就昏过去了，现在听不了任何回话。

　　栾院判带着几位太医急急赶来，我也知趣地暂时离开凤坤宫，回到营房等着这边的消息。

　　到了中午，皇上给我开的治记性的药方就明白了，是一大盘凉粽子。膳房说，皇上下令今天不准我吃其他的东西，就把这盘粽子全部吃完。

　　端午节夜宴之后皇上骂我的话，我记着呢：“若你是一味瞎忙，误了吃饭，这便是蠢！若是故做那辛劳样子给朕看，便是奸！切莫觉得这是什么巧宗儿，朕不吃那套！没有功劳的时候，朕不看你那苦劳！”

　　我记着这些话呢。我只是没想到一点。

　　我没想到，皇上确实是彻彻底底地不吃那套。不但我们下人故作吃苦姿态打动不了他，皇后娘娘也一样。

　　如花似玉、娇生惯养的一个女儿就这么远嫁他乡，发妻苦苦哀求也不为所动。而且，如果还不老实，还有个“更不仁慈”在后面。

　　这帝王的心肠，是真硬啊！

　　雨势渐渐减弱了——恰到好处。太液池已经快满了，如果再下下去，怕是辰都城里的水道要出事。

　　我得奉旨治自己的记性，乖乖地剥起了凉粽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