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江心月留阮眠眠在房间里换衣服,她自己去隔壁叫穆如清他们去了。
阮柏听说要出去逛逛,欢喜的不得了,几乎一蹦三尺高,恨不得立刻就冲出门去,只是花大爷年老了,腿脚不便不能逛太久,又惦记着这里的许多行李,所以留在客栈里守着。
阮眠眠很快收拾好了出来,她早就把冬衣收起来了,这高苑的天气倒真有些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意思,虽然有些凉,倒不是寒冷了。所以她今天穿的是浅青色的半臂轻纱裙,手上挽着白色的披帛,行动起来让人想到波光粼粼的碧绿色湖水,清新惬意。头上也挽了松松的小花苞,其余头发都散在耳后,搭配着青色和白色各一朵莲花形状的玉钗,又有几颗极小的米珠零落的点缀,风雅又温柔。
正巧今天江心月穿的是白色的长裙,一改往日干练飒爽的袍子,更显得清丽典雅。
穆如清见他们站在一起,一青一白,不由想起一个故事:“说起来,见你们这样穿,我就想到一个传说了。”
“哦?说说看,说的不好了我们要生气的。”阮眠眠鼓起两腮,叉着腰。
“话说这很久以前,有一对姊妹,她们原是山里的蛇精修行成人,名唤白娘子和小青,后来入世玩耍,在断桥上遇见一个白面书生许仙,因着下雨,借了这许仙的一把油纸伞,后来为了还这一伞的恩情,白娘子嫁给了许仙。”穆如清一边回忆着前世听的故事,娓娓道来,只是最后结局不好,他略顿了顿就没有说出来。
“那我们月姐姐是白娘子,你就是许仙啦?”刘欣儿也在一旁笑着。
几个人笑笑闹闹下了楼,正看见那方才的小二带着几个男女往外走呢,嘴里还介绍的有模有样,看来是又给他们当向导去了。阮眠眠听了江心月的话没有跟去,想来这小二又找了新的客人。
阮眠眠挽着方大炮的手,定睛一瞧那几个人,竟是一同前来的魏浊意他们几个,两个小姐打扮的花红柳绿的走在前面,魏浊意带着另外两个少年在旁边护着,几个人好像也是奔着庙会那边去的。
“你们瞧,那不是魏浊意吗?”阮眠眠低声道。她一想到江心月说的话,觉得这个小二的面容都有些阴森了,不禁打了个寒战。
“无妨,他们也不少人呢,再说也终究不是咱们这样亲密的人,咱们好心提醒,或许他们还觉得咱们扫了兴致呢。”刘欣儿毫不在意的说。
的确,两拨人不过是路上遇到,同行一段而已,确实还没有亲密到敞开心扉说话的程度,阮眠眠道了一声“也是”,就不再注意他们了。
高苑离京城那么远,阮眠眠她们也不怕别人认出来她们,索性都没戴面纱,清清爽爽的露着一张素面,眉眼精致,粉面含春,三个女孩子出落得各有各的美,引得街上的百姓纷纷回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看归看,可没人真的过来搭讪她们,毕竟她们身后还跟着三个同样俊秀的青年,而且看她们身上衣服的料子都不像是本地能有的,就是县太爷家的小姐恐怕也穿不上这样比绸缎都精致百倍的好衣衫。
阮眠眠她们并不在乎这些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只盈盈的迈开步子逛着,越往前走人越多,好玩的东西也更多,道路左右两边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成千上万大红色的灯笼挂在头顶,一眼望去一片红色的海洋。
阮眠眠买了许多糖葫芦,还让捏糖人的照着她的样子捏了一个,在手上拿了老半天都舍不得下嘴。
方大炮看她东西太多,接过来几样替她提着,双手张开像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一样在她身边,生怕别人撞着她。
刘欣儿则对那些手工小玩意儿特别感兴趣,柳条编的蚂蚱,核桃雕刻的小人,看的她啧啧称奇,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买下来,不过多时手上已经提了不少东西。
江心月陪着穆如清去考察这里饭庄的饭菜特点,专门挑着各式各样的餐馆摊位进去品尝一番,南方口味偏清淡,生在京城的他们还是吃的不亦乐乎。
众人各看各的,一时没注意没有走在一起,又赶上一群百姓围着一个在花车上杂耍的民间艺人欢呼叫好,等阮眠眠买完豆包一回头就只看到方大炮还跟在她身后,却没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大炮,月姐姐和欣儿呢,我怎么没看到她们?这人也太多了,早知道不走这么远。”她钻在方大炮怀里躲着这些百姓,冲他大声的喊,可是旁边人生嘈杂,她的声音刚刚能够让方大炮听得清楚。
“没事,或许她们是去看别的了,咱们约定了直接回客栈汇合,不会走丢的。”方大炮背上被人撞了好几下,旁边还有两个泼辣的妇人不知道为什么吵了起来,聒噪的他有些受不了。
“那咱们往回走吗?”眼看人越来越多,阮眠眠和方大炮几乎是被人潮推着往前走,可是前面的人更多,挤得他们都有些喘不过气。方大炮护着阮眠眠,手里还提着东西,好不容易挪到道路边上,抽出身来紧贴着路边一个算命摊子的后面。
阮眠眠皱着眉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这裙子还是第一次穿,可是一穿出来就挤的皱巴巴的。
“怎么这么多人,真是要挤得命都没了。”阮眠眠不住声的抱怨,方大炮脸色也不好,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糖葫芦粘上的糖渍,用手指刮也刮不下来。
“常事了,每年这个时候都得踩死十几个人,这还早着呢。”一直坐在那个算命摊子后面的老头慢悠悠的开口,声音沙哑。
阮眠眠和方大炮抬头一看,这才发觉这算命老头好像是瞎子,他的脸上沟壑纵横,眼睛的位置蒙着一块灰扑扑的布条,看不到他的眼睛。他的面前桌子边斜放着一个破木头做拐杖,长长的布满了补丁的袍子,只是脚上的鞋子相比之下就好了很多,是一双半旧的灰布鞋。
“老人家,您一直在这生活?您知不知道有什么法子能走出去,人太多我们逛不下去了。”方大炮说道。
“客人是外地来的吧?元宵庙会可不光是这高苑城里的百姓来逛,周边大小乡镇,甚至汝梁大城里都有游客来的,这么多人挤在一条街上,一时半会儿散不了。”老人摸索了一阵,从桌上拿起一个竹筒,里面有几十只写着字的竹签子:“客人不如坐下,我免费给你卜一卦,反正现在也出不去。”
方大炮也是等的无聊,有些心动,看了看旁边的阮眠眠,她似乎没注意老人说了什么,只低头努力让衣服更加平整。
于是方大炮就坐在了老人身边的长凳上,接过竹筒摇晃了一会儿,掷出了一根竹签。那老人也不用他去拿,自己摸索着捡过竹签用指腹从上到下摩擦着上面的字。
方大炮这才看到那字是镂刻在竹签上的,他这样摸着就能看出上面写的什么,自然不用眼睛也能推演卦文了。
“你命中能遇贵人,逢凶化吉,平步青云。是个上好的签啊!”老人似乎是有着无尽的感叹,啧啧称道。
“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好了,眠眠你看…眠眠?”方大炮一回头,心头立刻颤动了一下,连呼吸都要停滞了,身后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阮眠眠娇小的身影?他猛地站起身来,脚下不防踩到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正是阮眠眠爱不释手的那个照着她的样子捏的糖人,此时摔在地上支离破碎,依稀能看见绿色的糖块。难道眠眠自己走了,可是这人山人海,她绝对不会离开自己往别处去。
“大爷,你有没有…”他慌了神,转过头想要询问,却见那“老头”摘下了眼睛上的布条,那明明是一双明亮完好的眼睛,甚至连原本被布条遮盖住的皮肤也绝对不是苍老的模样。
糟了,上当了!这是方大炮脑海里一瞬间冒出的念头,然后那“老头”伸手抓起一块石头冲着他拍了过来,方大炮受到重击很快晕倒在地上。人潮拥挤嘈杂,谁也没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情,“老头”勾唇狞笑一声,抬头向着天上点了点头。
阮眠眠和方大炮这边出现突发状况的同时,刘欣儿已经找到了正在一家店品尝桂花糕的穆如清和江心月,三个人也是被堵在了殿内无法出去,看着外面乌泱泱的人群有些发愁。
“遭了,眠眠和大炮还在外面逛,人这么多,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了。”江心月一拍脑袋,柳眉紧蹙,显然非常焦急了。
她沉吟一会儿,立刻把穆如清随身携带的短刀解下来绑在自己腰间,把手上的东西都交到了他和刘欣儿身上,低声道:“如清,你保护好欣儿,尽量不要出去,我有武功在身上,出去找找他们。”
穆如清点点头,看着江心月几步纵跃,轻巧的攀上了房顶不见了,两个人脸上的担忧却没减少。
此时街边算命的摊子已经被麻利的收拾干净,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晕倒在地面的方大炮靠在墙角,他的脚边是那些破碎的糖块,阮眠眠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