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淤痕看着骇人,其实不算最重的伤,微臣待会儿开点药,让郡主外敷内服,不过十来天就会慢慢退散,至于郡主脚心的伤…确实要好好清理调养啊!”太医示意大家看阮眠眠素白的双脚。
她脚底的泥污已经被宫女们拿着帕子沾了清水小心翼翼的擦拭干净了,只是这样露出来的伤口才更加的触目惊心,整个脚底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和坑洞,太医把扎进去的刺拔出来后留下的小坑数不胜数,左脚脚腕更是又红又肿像个灌满了水的布袋,撑的皮肤都晶莹透亮,想想就让人后怕。
太医慢慢的开口:“其他的已经不需要担心,这脚腕恐怕要割开皮肤让脓血流干净,不然拖的时间久了会影响到郡主的恢复,恐怕会影响到以后的行走。”
太医已经把话说的很委婉了,但众人一听到要割破皮肤就浑身颤抖了一下,虽说是为了治病,但要她这样柔弱可怜的小女孩去承受这份本不该是她承受的痛苦,实在是不忍心。
穆如清比女孩子们更坚强些,揽住江心月的肩膀,侧过头去低声道:“太医尽快救治吧,千万不要让她落下病根。”
太医点点头,让跟随的药童打开药箱,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认真的准备。先是把所需的工具拿在白布上摆好,又点起一根蜡烛,把刀、针、剪刀都拿到火上烘烤。穆如清暗自点头,这太医还是有些见识的,用高温加热器具确实能够有效的杀菌消毒,感染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小。
准备好器具,太医示意药童垫着一块洁白的软垫牢牢地按住阮眠眠脚腕往上一点的小腿部分,为的是不让她吃痛乱动,以免误伤。阮眠眠虽然还晕着,可药童的手触碰到她小腿的一瞬间她就疼的皱紧了眉头,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小脸惨白十分可怜。
江心月默默滴下一滴泪,握紧了阮眠眠的手,强迫自己把头压在她的肩膀上,不去看那边太医的动作,她怕自己会承受不了。
太医终于是定了定心,手里拿着刀片看准了那肿胀的脚腕,十分迅速的划了个十字下去,然后退步到一旁,等候的宫女立刻将手中的纱布盖在涌出来的积液上,细细的擦拭着伤口,让纱布吸收了大部分积液,阮眠眠脚腕上的鼓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众人都不忍心看,此刻见到鼓包下去了,脓液也吸出来了,也该包扎起来结束了吧,可穆如清却狠下心,皱着眉头亲自上手,指腹按在鼓包边缘,两只手同时用力,让宫女配合着把剩余的积液全部挤了出来,在这个过程中,阮眠眠已经几乎被痛醒了,口中不断的发出痛苦的呻吟,就连双手都紧紧的握紧了颤抖着,穆如清还是不为所动,一直到积液流干只剩血液,这才让宫女赶紧包扎起来。
刚做完这一举动,穆如清虽然没用多少力气,但好像累的虚脱了似的,江心月离得近,只觉得他伸过来的手心都是汗,再定睛一看,他背上都差点被汗水浸透了,怪责和不解的话这才没问出口,只是安慰的拍了拍他。
太医在一旁看着,此刻点了点头赞赏道:“穆公子做的很对了,这些脏东西一定要全部挤干净,不然伤口反复总会难好,有时还会红肿发炎,十分难缠。”
众人这才知道穆如清的苦心,也打心里佩服他懂得如此细小的事情。不过穆如清的心理和认知本就和他们不在一个时代,在现代,这些都是小孩子也知道一二的常识,说到底还是医学对于普通人来说太遥不可及罢了。
“姐姐?我好痛啊…”阮眠眠眼睛终于是睁开了,也恢复了神智,渐渐的想起来今日在小路上发生的事情,顾不上浑身的痛楚了,赶忙抓住江心月问道:“捧盏,捧盏在哪里?”
“快躺着,别起来了,捧盏被救回来了,只是被砸伤了头晕过去,朕让人把她送去偏殿叫太医照顾了,你放心吧。”皇帝亲自走过来把她按住,不让她乱动,三分疼惜三分焦急,倒是对阮眠眠很好的。
阮眠眠光是抬了抬肩膀就感觉虚脱,索性也躺下来,这才觉得脖子一圈像断了一样麻痒不适,脚上更是钻心的疼,“我还以为我活不了了,是你们救我回来的吗?”
她看了一圈都是自己熟识的人,不觉大为心安,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又不知道自己晕倒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是英王带着隼游和无一先找到了你,伤害你的人已经被押在外面了,放心吧,没事了。”兰贵妃声音如幽兰一般纯净温柔,安抚着阮眠眠,也安抚着在场的众人,“陛下,隼游和无一虽然私闯宫门犯了大罪,但也是忠心救主不得已而为之,还望陛下宽恕一二,也好褒奖这份来之不易的忠心呀。”
皇帝心情不错,又是兰贵妃开口,自然是点头应允:“死罪可免,但也不能不罚,就罚每人二十板子吧,小惩大戒。”
躺在软榻上的阮眠眠听的云里雾里,身子不能动,可眼睛倒是转的勤快:“什么私闯宫门?眠眠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砸碎了传信宝石,你的两个护卫就从宫门直接闯进来了,那架势,连命都不要,就是为了立刻把消息递进来救你。”皇帝看着后面垂手而立的隼游和无一,眼里盛满了赞赏,毕竟这样急中生智还能用最快的办法进宫救主,不仅勇气可嘉,而且智谋过人。
“哎呀,竟然是这样,”阮眠眠眼里还含着泪,一听这话转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安慰,眼睛弯成了月牙,“行啊你们,比我胆子还大啦?”
阮眠眠的话引得大殿里所有人都没忍住笑了出来,能够开玩笑了,总算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皇帝又安慰了阮眠眠一会儿,就有官员来报说下午的殿试要开始了,请皇帝去出席。实在没办法,皇帝只好起身,又看到靳骄阳也在这里,于是问道:“靳公子也该去广场了,不如一同去?”
靳骄阳礼数周到,拱手低头十分优雅:“陛下先行,骄阳随后再去,若是同行恐怕招人误会,对陛下名誉有损。”
这番话回答的十分得体,没有直接拒绝,却陈述了利害关系,让皇帝频频点头,更觉得他有分寸、识大体,是个可塑的人才,这才满意的带着仪仗离开了,临走之前还留了话,说虽然他不能亲自审问这桩案子,却十分重视,所以要请太后亲自监督,众人一齐审问,若是宫里还有同党也要一并斩草除根,魏国公府那边也传了消息,派了御林军直接封锁国公府,府内人员全部控制住,等候宫里审完侍郎夫人再做决断。
“眠眠,你需要休息吗,我担心等会儿审案太非精神,要不让人把你带到后殿休息吧?”刘欣儿过来端起水杯给阮眠眠用勺子喂了两口水,有些担心她的状况。
“没事的,小伤而已,我要亲自看着她给我一个解释。”阮眠眠摸了摸脖子,目光冰冷了一些。
“既如此,我们就都看看,那个贱妇还能如何抵赖。”太后威严又带着怒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已经换上了常服,被一干宫女太监簇拥着走进来坐在了主位上,身旁还跟着几个拿着各类刑具的专管审问的女官,都是气势不凡。
“母后,眠眠不能起身给您行礼了,请恕眠眠无礼之罪。”阮眠眠撒了个娇,躺在软榻上没有动弹,其他人则是恭敬地行礼问安。
太后抬手示意众人平身,然后吩咐外面的宫女:“传哀家旨意,把贱妇和她的同党带上来。”
紧接着,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侍郎夫人就被拖了上来,而那位假扮的白发太监也被带了上来,他脸上的面罩已经被拿下来,却让殿里一品香的人十分的意外。
“李冰海?”众人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愣住了,竟然一时间说不出别的话。
没想到李冰海在一品香害人不成,诈死失踪之后没有出城,居然回到宫里来了,先不说居心何在,就是这份本事也是让人瞠目结舌,惊叹不已的。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漂泊躲藏,李冰海原本只有一星半点白发的头上如今斑白一片,就是面容也是枯槁沧桑了不少,看来是真的吃过苦的,要么就是对自己特别狠。更让人惊奇的是,他本来明显的跛脚竟然变成了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脚,方才走起路来十分顺畅不说,甚至都能跑着追上阮眠眠,如今认出来了更是让人难以理解。
“李冰海,你的脚怎么回事?”阮眠眠惊呼出声,对这件事的惊讶甚至超过了李冰海身份本身,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跛脚多年的人能一朝变好,还差点杀了自己。
“要我说,跛脚这么多年是不可能突然痊愈的,除非,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脚上的残疾都是装出来让我们放松警惕的。不然也解释不了为什么我们的人在京城搜查跛子这么久都毫无结果,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火灾出逃之后就恢复了正常人的行走方式,所以才让我们遍寻不到。”英王目光凌冽,直视着李冰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