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戏子
九月秋凉,清风送爽。今日黄巅城里异常喧闹,大街小巷,来来往往很多人都目的性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隐约间似有戏子附和着锣鼓二胡在咿呀莺语唱着什么。
月初没有感应到周围灵力的波动,便知已入幻境。她探出一个狐头,打量周遭,趁无人发现时变回人身。
他们三人站在人群的中间,毫不挡路,似乎任何人都可以轻易从他们身上穿过去。
“他们看不到我们!”。
“我们是幻境以外的人,在这幻境里,相当于旁观者,没有人看得到我们,我们也触碰不到这里的任何东西,只要不施展灵力,织这幻境的人就感受不到我们的存在。”尘愔解释道。
戚双的视线落在前方不远处的一男子身上。
男子个子略显娇小,头束月白发带,身着水蓝华服,步伐从容地朝人群的方向走去。身姿七分英气又带着三分妩媚。
“她就是你师父,这女扮男装的,看着还挺像个富家小公子。”月初顺着戚双的目光望去,笑道。
“月初好眼力,一眼就看出那蓝衣小公子是我师父,江泠然”。戚双道。
月初无语,时常觉得眼拙的人真不少,女子束发淡妆换身男儿装就雌雄不辨,戴上浅薄面纱就认不出那人是谁,头上随意插一朵花就有人夸奖好漂亮很适合你。
“看这背影,你师父应该挺俊俏的。”。月初道。
戚双不可否认,她师父的面相的确可以算得上俊俏。
“我们跟上去。”尘愔道。
“好!”
江泠然畅通无阻地穿过人群,来到了戏台的最前面。
戏台上,一戏服浓妆男子,右手兰花指遮面,左手轻捏右衣袖,举步若和风拂柳,启齿似燕语呢喃。一汪秋水丹凤眼,一抹黛眉宛如烟,眉间锁一丝幽幽哀怨,一颦一笑惹人怜。
戏腔悠扬婉转,入耳极妙,好似细雨绵绵,又似杨柳依依。
一曲凉薄,一世独殇,半生彷徨。
虽然听不懂他在唱什么,对在场的人来说,确实是难得的人间妙音。
一曲终了,掌声欢喝声不断,众人欢呼再来一曲。
梧鸣整理好仪容,向台下观众有礼地做了个谢礼,妩媚笑道“多谢大家的赏识,今天梧鸣微感风寒,就不为大家唱了。有空的话,改日来我风竹轩,梧鸣定当好好表演。”。
月初打了个冷颤,台上的梧鸣不仅长相阴柔貌若女子,连声音也轻柔软语如女子。再看看台下英气俊美的江泠然,突然觉得他们还真配。
众人扫兴散去,只留少数人还意犹未尽,期待着什么。
梧鸣正要收拾东西回去时,这时一纨绔富贵公子带着两个壮汉悠闲地走了上来。
“哟,这不是风竹轩的病娇美人吗?爷今天可是将你的风华收入眼底,做戏子多卑微,来跟爷走,做爷的男宠,爷给你吃香的喝辣的,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月初嘴角抽了抽,这公子的口味有点重啊!不过话说回来,梧鸣确实长得比女人还美。若她是个男人,说不一定也会动心。
那公子对旁边的两个壮汉使了个眼色,两位壮汉上前就将梧鸣架着肩强行拖走。
梧鸣受辱怒道“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朱晋,你快让他们放开我。”。
纵使他如何呐喊,台下无人敢上来阻止。
两壮汉将梧鸣架到朱晋面前,朱晋扬唇戏谑一笑,手中折扇抬起梧鸣的下巴,笑道“小美人别怕,爷早就看上你了,跟爷走,爷绝不亏待你。”。
话落,他冷眼扫了眼台下看热闹又蠢蠢欲动的观众,台下的人自觉散去,他转头又色眯眯地望着梧鸣,道“带走。”。
台下的江泠然看得有趣,双手负在身后,轻身跃上戏台。
“这风竹轩的梧鸣公子是本公子先看上的,朱公子是这方圆百里的世家子弟,应该懂得先来后到之礼。”。
朱晋闻言回过头,见来人是一蓝衣个头娇小的小公子,讽笑道“你先看上的,哈哈哈,你们俩听见了没,他说他先看上的,在这黄巅城,还没有本公子后看上的。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本公子抢人。”。
江泠然眸中含笑,道“我不是个东西,我是个人,我有名字叫江泠然”。
“我管你是不是人,惹了本公子,你就得没好果子吃,给我往死里打。”。
江泠然依然含笑,只是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她暗自使了道妖力,戏台旁边的石柱榻了下来,朱晋和他两个跟班来不及逃开,正好不偏不倚活生生将他三人压成了肉饼,画面惨不忍睹。
好在江泠然在石柱榻下来的那刻,抢先拉着梧鸣闪到一边。
梧鸣生平最不喜血腥的画面,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惨状,一股恶心感袭来,他转身从怀里取出条秀着大红牡丹的手帕,捂嘴作呕。
江泠然好奇地望着梧鸣,心底好笑,一个大男人娘成这样也是有趣。
等梧鸣吐好后,他用衣袂挡住旁边的视线,有礼貌道“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梧鸣也随这石柱榻下而去。”。
江泠然双手环抱于胸前,干练利落道“不必谢我,救你出于我喜欢你唱的戏。”。
梧鸣温雅一笑道“这样啊,公子若是喜欢梧鸣唱的戏,以后天天来我风竹轩,我给你唱个痛快。”。
“好,等我一有空,我就来找你听戏。梧鸣公子可是要唱最好听的曲给我听。”。江泠然笑道。
“一定!”梧鸣答道。
眼前的他们越来越模糊,整个场景越变越白,最后幻境转换,场景换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一所精心打理过的宅院,院子虽小,格局却很风雅,布局整齐简单,唯有院中种的花草不搭。
“这应该是风竹轩吧,这院子的布局看着还挺有雅致的,就是这花,为何全种红色的。”。月初点评道。
戚双叹了口气,讲述道“梧鸣很小时,家徒四壁,三天两头连饭都吃不上,为了一家人活下去,他爹上山采野果为食,且料那天下大雨,黄巅城涨洪水,他爹去了就再也没回来过。他娘因为伤心过度,成天以泪洗面,久之哭坏了眼睛,生了眼疾,视物困难,唯有鲜红的东西,她稍稍能看清。梧鸣为了不让她娘摔着,就在他娘经常走过的路边种满红色的花。后来他娘还是放不下他爹,积郁成疾,生了重病,然家里拿不出一文钱治病,他娘怕给他添负担,便投井自尽。他娘死后,梧鸣仍然坚持执着地在她娘常经过的地方种满红色的花,他娘若是那天回来了,便不会因为视物困难而摔倒。”。
“他还是个孝子,身世居然这么可怜。”。月初感叹道。
戚双有些伤感,突然想起了她的娘,也如梧鸣的娘痴情有义。
“泠然兄可算是来了,这一盼让梧鸣盼了六个月。”。
这已经是来年开春,人间四月。江泠然只是抱着没事干无聊的心情来黄巅城看看,哪里知道梧鸣一直在盼她来听戏,在街上一眼认出了她。
“惭愧,最近家里比较忙,忘了来光顾梧鸣兄。”。江泠然象征性地歉意道。
梧鸣道“无妨……对了,昨天我朋友给我送了些今年刚摘的新茶,泠然兄要不尝尝。”。
“好啊。”。
梧鸣斟了杯热茶给江泠然,随后给自己也斟了杯。
江泠然喝了口,道“清冽甘甜,挺好喝的。”。
“对了,我这有一份列好的曲单,泠然兄可以看看,喜欢那首我就给你唱。”。
江泠然接过梧鸣手中的曲单,看了眼,曲单上的字迹姿媚正如他人。江泠然笑道“没想到梧鸣兄会唱这么多的曲啊,不如这样,你就按这曲单上的顺序给我唱吧,我这些天反正有空,可以经常来听。这样才不会忘记哪些听过,哪些没听过。”。
“也好!那我去化个戏妆,待会给泠然兄唱一曲。”。
“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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