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環扫视了众人,只见郑明珍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她笑了笑,只道:
“何小娘子,可否陪我同去?”
何小娘子一惊,又看了看郑明珍,心中犹豫:
“我……”
“我什么我!”王環笑着挽住她,又向众小娘子道,“我们去了!”
见着王環与何小娘子出去,众人只伸长了脖子忘,亦有人失望叹息。
王環与七娘其实是同一类人,因着自己的身份,没受过什么气。家中有人疼,出门有人捧,行事自然张扬些。
在长辈看来,就有些不知礼数,无法无天了。其实,不过是小孩子的年幼意气,也并非要争个什么,只是吃不得亏。
何小娘子倒有些怯生生的,她虽也是官宦家的娘子,只是比不得世家大族,性子又懦弱,故而总受欺负。
她心中虽知王環仗义,至楼下包厢时,还是有些犹豫。
王環正要叩门进去,何小娘子却一把拉住她:
“王小娘子,这样不好。”
“我来寻我哥哥,有什么不好的。”王環理了理帷帽,又替何小娘子理了理,“你别怕郑明珍,方才你护着谢七姐姐,她拿你撒气!你越在意,她便越得意了!”
说罢,王環只轻叩了几声。里面本就安静,闻着叩门声,都瞧门边看去。
还不待应答,她自己先闯了进去,只唤了声:
“三哥!”
王绍玉原也是在敬陈酿的酒,见着王環,着实一惊:
“環妹也在?”
“才见三哥进来,想着来见个礼。三哥不会怪我莽撞吧?”王環笑道。
在座皆是年轻小郎君,见有小娘子来,自然十分兴奋。一时皆整了整袍子,起身作揖,坐也坐得更直了。
“此处大多是见过的人,倒没什么的。”王绍玉笑道。
他一向不守规矩,又怎会要求别人讲规矩?只是,旁边的小娘子却陌生得很。
“这位小娘子不曾见过?”五郎见一旁还有个和顺的女孩子。
“谢五哥,是何小娘子!我拉她陪我一道。”王環道。
那个何小娘子个头不高,帷帽挡着,也瞧不清模样,只是她一直拉着王環。也难怪,对着这么多陌生小郎君,自然紧张拘束了。
她大着胆子看了看五郎,还是那个风流富贵的谢五郎。
何小娘子见过他许多回,各种宴会,每年的上元节,都见过的。只是,皆远远看着,五郎定是不知的。
今年上元节,五郎身边跟着女扮男装的谢七娘子,还跟了个艳妆的美丽女子。也不知是谁,有这样好的福气。
王環看了眼何小娘子,心道,礼也见过,气也出了,确是没道理再留。她行了个万福,遂拉着何小娘子告辞。
自她们回去,那些小娘子们自然也是拉着问东问西。
“进去时,小郎君们皆在敬陈先生酒。”何小娘子道。
“这样尊重?看来,确是个厉害的人物,难怪七娘服他了!”一小娘子道。
“可惜咱们都是闺塾女先生教的,多无趣。”另一个小娘子抱怨。
“不就是个举子先生么?”郑明珍冷笑,又自语着嘀咕,“谁不能有啊!”
小娘子一多,总爱聚在一处说是非。那些小娘子向来娇纵,嘴上功夫也厉害。
从前谢菱也爱与她们混在一处,因是谢家娘子,倒也没人敢欺负她。只是和那些小娘子混多了,有什么益处?
又不是真心相待的姐妹,一旦自己有事求她们,怕是溜得比谁都快。倒不如自己用功,搏个前程,才是实在。
前些日子她跟着陈姨娘出入,也摸得些治家的门道。
按理说,陈姨娘不过一介商贾女子,身份还不如自己的生母。可她这些年跟着朱夫人料理家事,日子可过得比顾姨娘顺心得多。
可见,这人的命运,也不全是生而注定的。这几日钱氏在帮着,谢菱倒不好时时往跟前凑。只是听闻钱氏凶悍,上下多有怨言,这倒是她的机会。
谢菱唤了钏儿来,吩咐道:
“听闻李管事家的旧疾犯了?”
“是风湿。”钏儿早已打听清楚,“前几日又站久了,故而有些不好。”
“我记得,你才至府上,是她教的你规矩。”
“小娘子好记性,”钏儿又道,“咱们院里的冯嬷嬷是她姨母,故而让她帮着带带。”
谢菱心中了然,点了点头。
她托腮道:
“我前日正得了瓶祛湿的膏药,也用不上,替我拿去给她吧!”
“李大娘真有福气,我代她谢过小娘子了。”钏儿笑道。
她自然不知谢菱心中的盘算,只欣然去了。
方至李嫂子那里,只闻得她正跟她女儿抱怨:
“我如今只盼着大夫人快些回来,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
她女儿小李本是五郎房中外院伺候的人,小李只安抚道:
“妈,我昨日听五郎身边的姐姐说,大夫人年前就回来,不在宫中过年的。”
李嫂子摇摇头,只觉时日难熬,颇是无奈。
“李大娘!”钏儿故意提高了声音,“我来看您!”
屋中母女闻声,忙闭了口。
见钏儿进来,小李忙让座:
“什么风把姐姐吹来了?姐姐快坐!”
钏儿笑了笑,问道:
“大娘的腿如何了?”
“老毛病了,倒是多谢钏娘子来看我。”李嫂子笑道。
钏儿拿出药膏递过去,只道:
“八娘子吩咐的。她新得了瓶祛湿的药膏,想着大娘的旧疾,这就叫我送来了。”
“哟!”李嫂子受宠若惊,“这哪里当得?八娘子的药,必是极名贵的。”
钏儿只将瓶子塞到小李手中:
“大娘,再名贵的药,哪有人要紧。你只管收着,也是八娘子的一片心意啊!”
李大娘颇是感激,又亲自送了钏儿去。谢菱行事虽不张扬,只是谢府之内,能有什么秘密?这件事,很快便传到陈姨娘那里。
“到底是小孩子,做事还是莽撞了。”她对丫头玉络道。
“咱们知道,钱娘子未必不知。只怕她多想,明日有的闹呢!”玉络道。
陈姨娘点点头。八娘子不过是惜老怜贫,钱氏自然不会同八娘子闹,她只会同下人们闹。这一闹,下人们的怨气势必更重了。
可这样粗浅害人的手段,朱夫人回来,自然知道事情原委,可不就该提防八娘子了?果是她等不及了么?本来还有心扶持她,如今看来,还是隔岸观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