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九爷跟着四六一进来，便是看见了上边坐着的权柔和陆十七，当下便落后两步，小声问着四六，“小侯爷呢？”

　　“这儿呢，”没等四六说话，那边坐在侧边的江小侯爷已经招了招手。

　　荀九便也马上走到了江小侯爷身边去，“您今儿怎么会来这里？”

　　“查账啊，”江小侯爷看起来有点儿困了，也是，说了这么半天，都是在扯头发，各人都有各人的说法，谁都不信谁，江小侯爷听了这么半天，也是看的够够的了。

　　不过好在荀九爷来了，这事儿也快要见底了。

　　江小侯爷撑起精神来，“人呢？”

　　荀九在听着江小侯爷是来查账的时候，心底还嘀咕了两句莫不是小侯爷有啥想不通的？怎么就来管理悦楼的事情了啊。

　　不过也只敢在心底嘀咕而已。“带来了带来了，”听江小侯爷问起来人，荀九还是很快点了点头，接着大手一挥，“快把人带进来。”

　　权柔并大掌柜的几个注意力便都集中到那半开的门扇那边，但见四六身后跟进来一个个子小小的，腰背都有些弯的中年男人。

　　瞧着模样是那种不怎么讨人欢喜的，眼睛细细的一条，脸上虽然有笑，但是却叫人觉得有几分奸诈的意味。

　　那人进来，团团朝着这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拱了拱手。“小的见过诸位贵客。”

　　这屋子里人多，各个儿瞧着偶读不是好惹的，这男子不清楚到底该怎么称呼，一句贵客带过去倒也没错了。

　　权柔多看了这人一眼，虽然模样不好，但是看起来脑子还挺灵活的。

　　“老李，还不快见过小侯爷。”荀九已经在江小侯爷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脱离了书房那个苦海，荀九爷可就是出了笼子的鸟儿，快活的不得了，也懒得想江小侯爷叫他带人来干嘛了，只要不叫他蹲在里头读那劳什子的四书五经，荀九爷就开心了。

　　说话都带了三分快活语气，江小侯爷扫他一眼，这人才假装咳嗽两声来掩盖住了自己的兴奋。

　　江忱看了看那弓腰的老李，“那儿有个青瓷器，你去看看，然后说说，有什么问题。”

　　燕三爷的脸色本也不大好看，见了江忱居然找这么一个人来看瓷器，便越发不好看了。这不是裸的看不起自己吗？觉得自己还不如这个猥琐的下人！

　　他好歹也是燕家的三爷，便被人这般对待，哪里能受得了？不过这到底不是在京都，还是在金陵，燕三爷虽然心下不爽，也只能冷哼一声，甩袖往后退了两步，扭着脑袋不愿意去看老李。

　　王掌柜的看见这名为老李的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那双眼睛里的打量却从没少过。

　　老李倒也不怕别人这么看着他，一笑，露出两排黄澄澄的牙齿，硬是把王掌柜的给逼得往后退了两步。

　　“那，小的就上手啦？”老李嘿嘿笑着，颇有点儿奸诈的感觉。

　　权柔瞧着他这般，心下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无礼，只觉得有点儿有趣。这老李，一进来时候那么圆滑的打招呼，怎么现在倒是会叫王掌柜的和燕三爷厌恶他了？

　　若不是荀九爷给他提点过两句，就是他自己聪明。

　　不过瞧着江忱身边笑得傻呵呵的那荀九爷的样子，那位估计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更别说提醒别人了。这老李，便是心底真的挺聪明的。

　　权柔对聪明人，还是很喜欢的。

　　“你看便是了，”她示意大掌柜的把那青瓷递给老李。

　　她倒是要看看，这人是不是真的聪明又有本事。

　　大掌柜的应了是字，把手上的青瓷器捧到老李跟前。

　　老李双手在腰间一块青色的丝缎上擦了擦，嘿嘿笑着，“是是是！”

　　接着小心翼翼地把大掌柜手上的那青瓷碟接过来，双手举高了些，大概在平齐额头的位置，他眯起一直眼睛来仔细看了看那青瓷。

　　燕三爷连一个眼神也不屑给他，和这样的人放在一起来比较，在他心底，已经是自己被人看不起了。

　　权柔和陆十七都看着这人，边上荀九正凑在江小侯爷耳朵边说着，“老李是我们家瓷器行里经验最老道的，知道是小侯爷你要人，我便直接拿了调令去把老李传来的……这人之前都是在老瓷窑里工作的，只是后头窑洞塌了，伤了手，没法再烧瓷器了，便只能来我们这种瓷器行，做做鉴定啥的。”

　　荀九的声音倒是不算小，他也是故意说给那个王掌柜的和燕三爷听得。

　　虽然荀九爷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但是一看他们那种看不起人的模样，荀九爷便觉得一肚子火气。这可是他荀家的人啊，你们凭什么看不起？

　　荀九爷那就是个憋不住话的，尤其是看见这种看不起人的，他荀家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看不起了？说了这句话后，荀九爷还是不满足，又扒拉着江小侯爷道，“老李的本事，旁的我不敢说，只要是在这金陵城，哦，不是，是在整个江南府，我就见过有人比老李更厉害的！”

　　“这么厉害？”江小侯爷还是知道荀九的，这个人除了在念书的时候会说话，旁的时候那都是实话实说的主儿。

　　这个老李能得了他这个评价，看来是真的不错了。

　　权柔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视线放在老李身上，见他把瓷器翻了过来，扣在手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可能因为等待的时间太久了，后头王掌柜的和燕三爷明显都有些不大耐烦的样子。

　　“这还没看出来？”燕三爷双手背在身后，冷着一张脸。

　　王掌柜的本也是悦楼的人，到不能像他一样这么摆脸子给人看，但是说出来的话也不好听。“这位若是看不出来，我看倒也不用争了，谁都看不出毛病来，那权大姑娘，是不是也应该好好再看一次？”

　　这就是说权柔刚才是在胡说了。

　　权柔还没说话呢，倒是陆十七先开口了，“人话都还没说，几时轮到你们来开口了？当真是什么规矩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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