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妹妹,你看。”孔十姑娘小声说着,一手悄悄往那边指了指。
这祭天台的位置在与方丈的禅房相对的另一处地方。
也就是同样处在大相国寺半山腰上的位置。
整个祭天台呈现半月状态,匍匐在地,两侧有大相国寺代代相传的龙鼎钟镇守。
眼下男宾女眷们便是分别站在两边的龙鼎钟侧的白玉檐廊之上。
中间的祭天台上,负责这件事的礼官已经把神案摆好,牛羊牲口放在案上,那巨大的龙烛巍巍,把整个场景显得朦胧而又阴冷。
风吹过去,原先还出现的太阳瞬间就被乌云遮盖住,一切的一切被阴影笼罩期间,包括,这里的所有人们。
权柔朝着孔十姑娘方才指着的地方看过去。
那是在半月形祭天台的后方,一处高台上,与这里人群涌动的状态不一样的是,那高台上只有一个人。
浑身青衫飘飘,浑然若仙人。飘飘乎如遗世独立一般,像是和这边的人们完全隔绝。
权柔知道那人是谁。毕竟那身影可是很难叫人认错的。
“明方师傅。”权柔轻声说了这四个字。
孔十姑娘越发奇怪了。“他怎么在那上面?大相国寺的师傅们此刻不应该在大雄宝殿之内诵经祈福吗?”
这是皇帝下旨要办的祭天仪式,而且,还是皇帝钦点说了,要在大相国寺办,这寺庙中的所有僧人,自然都得为这件事付出一些。
当然,祭天仪式这些繁琐礼节自然有京都来的礼官来做,自然是不用住持师傅以及别的师傅们动手,他们需要做的,是为这场祭天仪式诵经祈福,祈祷这件事能够顺顺利利的进行,那是最好的。
所以孔十姑娘一看见那边站着的人,便有些惊讶。
在她眼底,明方师傅自然还是大相国寺的人的。
别的师傅们都在大雄宝殿内诵经祈福,怎么就明方师傅一个人站在那里呢?而且,那个位置,因为前面半月祭天台的遮挡,边上又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恰好把男宾那边的视线给遮挡住了。
女眷这边,也是因为她们俩和汇安郡主站在了一块儿去,恰好就能看到那高台上站着一个人,
也就是说,眼下只有权柔和孔十姑娘两个人看见了他。
权柔点点头,明方站在那里的话,她倒是一点都不奇怪。而且那个角度刁钻,除了自己和孔十姑娘,也没人看见他。
明方那个人,从来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
“明方师傅不是大相国寺的僧人了。”权柔放低了声音,回答着这个问题。
可是…孔十姑娘还想再说什么,却又转念一想,对哦,既然明方师傅不是大相国寺的人了,那么,他爱站在哪里,爱做什么,自然也就不是大相国寺能够管辖的了。
对于这点来说,明方师傅自然是不能用常人的想法来理论的。
孔十姑娘是一直都把明方当成大相国寺的师傅来看待,因而方才一看见明方师傅在那里出现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便是觉得惊讶,接着就是想把这件事告诉给权柔。
毕竟,在孔十姑娘的想法里头,明方师傅是大相国寺的人,他眼下就应该和大相国寺中其他师傅一起在大雄宝殿之内为今日的祭天仪式祈福诵经的。
权柔那么一说了,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明方师傅早已经是还俗了。
说是还俗,可是,孔十姑娘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什么还俗的迹象呢?
那位依旧穿着一身青衫,凭着通身的风骨,这看起来也不像是方外中人。
而且,谁见过还俗了的师傅还依旧把寺庙当家的,何况还是那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以说一点儿都没有什么自己已经还俗的想法在其中的。
他自己都是这样的,更别提别人了。
孔十姑娘也压根不觉得这位像是真的还俗了。
她总觉得其中还有许多弯弯绕绕,只是自己到底也和这大相国寺的人都不熟悉,只能把一份疑惑给压在心底去了。
权柔相比孔十姑娘来说,想的就要更深一些了。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随便动作的人。
看起来,明方师傅的原则似乎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能不露面就不露面。
眼下这种时候,他偏生站在那个位置上,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权柔也顾不上去看那边礼官们慢慢吞吞的按着礼数进行祭祀之前的准备工作,只把视线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高台上的人身上。
高台上,明方手上拽着一串圆润的佛珠,眸子没睁开,嘴里边在念着什么东西。
有人的视线凝在他身上,他是有感应到的。
那时候只是漠然抬起头睁开眼睛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便瞧见了那熟人的身影。
明方师傅是认得她的。
跟江小侯爷定亲的那个,权家的小姑娘,看着乖巧漂亮,实际上满肚子都是心眼。
只凭你说她一句不是,她好像能记住一辈子。
这种人,轻易得罪不来。
明方师傅看着她,她也正看着明方师傅。
权柔不知道这位奇怪的大师到底来这里做什么了,但是心底却能隐隐放松了一些。
说起来,奇怪的很。明明前两次请明方师傅出手帮忙,她尚且也没看见这位师傅到底真的出手了没有,心底多少有些抱怨。
只是眼下在这里看见了明方师傅,权柔居然会觉得心底放松了许多,也就是,她好像觉得整个人都有了种地可以依靠的感觉。
这种感觉叫权柔自己都觉得奇怪。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明明自己方才还一直担心着贾预他们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这边的事情来呢。
何况,明方师傅之前几次的做法,权柔心底也是不太高兴的。
光说那次闹市上有人刺杀江小侯爷的那件事,明方师傅嘴上答应着去帮忙,可是到最后,权柔也都没看见明方师傅来了。
虽然那件事最后江小侯爷没受伤也没出事儿,但是权柔心底多少是有些不大高兴,
而且,也明白这位师傅脾气乖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