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悦立刻便闭嘴了。
陆吾看了眼天色,“差不多了,你回去吧。”
这都是第二次下逐客令了,白悦也不是江忱那种脸皮厚的,本来先前留下来就是为了再听他能不能探听出点儿别的消息来,如今那陆十七都被人给绑回去了,他在留下,额自然听不出别的事情来了。
白悦倒是也没强求,自己站起身来,给陆吾拱了拱手,“那我先告辞了。”
“白二,”陆吾喊了他一声。
白悦站在原地瞧着人,有些不解这人究竟又喊自己来做什么。
不是刚才要催着自己赶紧走吗?
陆吾盯着白悦看,那眼神看得白悦觉得自己都有些发虚了。要不是他如今还没做过啥对不起楚王府的事情,现在估计都要给人认错去了。
“世子这是做什么?”白悦咳嗽一声,暂且把两个人之间这股莫名沉重的气氛给打破了。
陆吾也回过神来,视线收回来,“没什么,不过想提醒小白大人,与人相较,总要注意分寸。”
这话中有话的,叫白悦身上鸡皮疙瘩不自觉起了一层又一层。
“突然间改口叫我小白大人做什么……再说我近来也,”这话才说道一半,白悦忽然间反应过来,有些错愕地看着陆吾,“你都知道了?”
陆吾也没答话,依旧端着他那杯别人都喝不下去的荷符水抿了一口,剩下的,便什么都不说了。
白悦却是慌了起来,但是面上还是得保持着镇定,不能叫自己看起来很慌乱。
“你,知道了便知道了。这是家里的决定,我也无权干涉许多。”白悦说着,面上也有些不自在。
“但是家中归家中,我和江忱的交情,肯定是不变的。”
这话他说的很肯定,但是却换来了陆吾一笑。
楚王府的世子长得自然是极好的,虽然不如江小侯爷那般天仙似的脸,但是也算是顶好的容貌了。这一笑,自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只是瞧在白悦眼底,却有些叫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夹杂其中了。
“文若自小和你亲近。也全心的信任你,但愿你别叫那傻子难过。”陆吾终究还是开了口。只是语气比起先前,要冷冽了许多。
白悦回答的倒是也很快,“你不用操心我和江忱的事情。我们之间的交情,永远都不会变。”
他有信心。他和江忱,从小这么多年的交情,是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是吗?”陆吾却笑了笑,“但愿吧。”
不知道怎么的,白悦很不喜欢陆吾这个态度,也不喜欢陆吾这个笑。总觉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他一甩衣袖,“自然,我们之间是不用世子操心的。世子还是好好想想,要怎么安慰十七姑娘吧。”
说完,倒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次陆吾没有喊他了。只是盯着面前的茶盏看了许久,这才喊了一声,“来人。”
外头立刻进来一个穿着劲装低着头的人,“世子。”
“叫一批人去小侯爷身边跟着点吧。小心,别叫三七他们发现了。暗中保护他就行。”
“是,”那人领命退下去。
陆吾这才吐出一口浊气来,又看了一眼天色,默然道,“是要下雨了。”
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落在地,溅起的尘埃几乎要蒙住人的眼睛。
赶路的行人纷纷避让着老天,拥挤进了街边的驿站里。
人群之中,那红衣的姑娘被人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进了驿站,有些人转头看了一眼,见着姑娘穿着打扮都不像是普通人,也就多看了两眼。
姑娘身边伺候的丫头忙拢了拢姑娘戴着的幕篱,不叫人看见姑娘的脸。
那店小二跑过来,笑吟吟地说着请,把姑娘一席人请到了楼上所谓的雅间坐了。
“要一盆热水,再给一壶暖姜茶。”那丫头吩咐着小二。
“得嘞!”店小二忙应了,便躬身退出去,把那摇摇晃晃的木门给拉上。
屋子里只剩下丫头和姑娘的时候,那姑娘才取下来头上的幕篱,红唇轻启,叹了口气出来。
“姑娘真是胡来,”那丫头忙从包袱里拿了一件孔雀翎的外披来,给这姑娘披在肩膀上,又拿了一块方正的棉布,将方才店小二拿进来的一个铜炉给抱起来,这才送到姑娘手中去,“姑娘,暖暖手。”
“还有多久能到扬州?”那姑娘缓了一口气,终于开口,用那轻柔的声音问着。
“约莫还得有个一个时辰,便能进扬州城了。只是这雨来的突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丫头看了眼窗外,依稀能瞧见树影摇曳的。
本来他们按正常的速度赶路,今儿夜里怎么也能到扬州城了。庙街
只是这雨来的太突然了些。好在路上还有这驿站能避避雨,不然可就得把他们一行人都弄成落汤鸡了。
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反正这路肯定是不能继续赶了。
他们今晚上,大可能要在这小驿站里头睡了。
“今晚估计走不了,”姑娘捧着铜炉,身上暖和了许多。
“姑娘您也真是,好好儿的跟着大公子一道来就是,偏生要急着过来,你说说这路上这么危险,要是遇上坏人了,可怎么办?”那丫头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语气里都是心疼。
红衣的姑娘却摇摇头,“权家那位姐姐,快回去了,咱们得赶在他们动手之前,到权家姐姐身边去。有我在,他们也要顾及一些。”
“姑娘!”丫头嗔怪道,“可是姑娘在奴婢心底,也是顶尖重要的。到了扬州,可不比在山东了,有些不长眼的,难免动歪心思。您可得好好的,不能这般冲动了。”
这次姑娘来扬州,老夫人和夫人,都是不同意的。一个姑娘,冲在最前方算什么?都叫她等着大公子回来了,在一块儿来的。
但是姑娘等不了,她说,怕她们迟来一步,那权姑娘会遭到迫害的。
偏生老太爷还拍手叫好,说这样,才有世家风范。
于是便立刻决定,叫人护送姑娘先一步到扬州来。
丫头心里头其实是有些不舒服的。自家姑娘打小就是娇生惯养的,怎么如今,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冲上来呢?
但是她不舒服也没用。因为她家姑娘,是从心底里,想要保护那个权姑娘的。
丫头一心向主,自然也就不会说什么丧气话。只是一遍遍强调着,姑娘可得先保护好自己。
那红衣姑娘笑了笑,“放心吧司琴,你家姑娘还没有傻那种地步的。”
她说着,摸了摸蹲在自己跟前的丫头的脑袋,“到了扬州去,你也要对权姑娘尊敬些。她是主子,咱们……”
“是,奴婢知道。”那丫头忙应了下来,“姑娘,这话,在外头可不能乱说的。”
红衣姑娘眼中有些落寞,“是我不小心了,差点儿说错话。”
“姑娘,”丫头小心地给她摁着方才扭伤的腿,“奴婢会好好对权姑娘的,姑娘放心便是。”
“嗯,”红衣的姑娘抿唇笑了笑。
那外头店小二敲了敲门,原是她们之前要的热水和姜汤送上来了。
丫头去端了进来,拿了怀中的绢帕沾湿,拧干,然后给姑娘净面。
红衣的姑娘却是看着跟前的姜汤发愣。
丫头见她这般,也不敢多话,手脚越发的轻了起来。
扬州城外官道上的雨下了一夜,有人歇脚,自然有人不肯停歇。
一队人马在这暴雨之中打马飞驰而过,那马蹄声惊起路边茅草屋里熟睡的小儿,接着便是一阵接一阵的啼哭声。
在这雨夜里盘旋飘荡,莫名叫人心惊。
扬州城。
因雨势过大而紧急关闭的城门忽然间被人敲响,两个正在屋子里昏昏欲睡的兵将惊醒过来,看着窗外的大雨不约而同的吞了一下口水。
“这么大的雨,谁在敲城门……”其中一个问着。
另一个哪里知道,只是缩在位置上,“你出去看看!”
“凭什么是我啊?”那人不满了,“上次就是我守夜的…..你去!”
“这,不会是,见鬼了吧?”那兵将有些害怕。
另一个人却呸了一声,“这时候,你担心见鬼,还不如担心担心是不是南疆那边有人打过来了!”
是也倒是,比起鬼来说,周边那些蠢蠢欲动的,才是最叫人害怕的。
两个兵将还在犹豫推辞着,外头敲门声便越发急促了。
“来人,快开门!权老爷回城!快开门!”那喊门的人把嗓子喊的嘶哑。
两个兵将一听权老爷的名头,瞬间就不怕了,慌忙从边上拿了蓑衣争先恐后的冲出去,把那城门打开,便看见一对几乎成了落汤鸡的人马。
“权老爷!”两个人舔着一脸给人行礼问安。
权系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把自己的路引递给其中一个兵将,“劳烦两位了。”说着,他身边自然有人,分别给两个兵将递上来一个荷包,都是沉甸甸的,拿着,就很有重量。
“不麻烦,不麻烦,”那人笑嘻嘻的,对着微弱的月光检查了一下路引,没什么问题,便恭敬地放行了。
这行人继续打马往权府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