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晟捧着碗咕嘟咕嘟灌了下去,一碗姜汤一饮而下。
南宫晟见何心易要走,追上前去问她原由,“您怎么那么坦然给一个外人做饭?”
何心易回眸一笑,略显俏皮的反问,“他是外人吗?”
南宫晟一震,僵在原地,一脸沉重的笑意,“此话何意?”
“他不是一般人,”何心易丢下了一句话就转身回屋。
留下南宫晟一人在廊下深思,他到底是谁?
可她再也不想去管他是谁了,人死怎能再复生呢?
莫不是天天有奇遇发生?
南宫晟苦笑一番,径直的往阁楼上去,望见了另一个院子里,南荣槿正在打水洗衣,二老在一旁择菜洗菜,有说有笑,也有辛酸。
不知道是什么撞进了心里,眼窝一热,铁石心肠的她又落泪了。
近日频频落泪,都有些厌恶自己。
雨渐渐小了。
微风拂面来竟打了个摆子,晋溪行背着竹篓走在雨中,看着眼前迷茫的路,又回头看了身后的路。
晋溪行叹气了,看看现在的自己这熊样儿,要啥没啥,穷光蛋一个。
晋溪行不知怎么了,把脸往水影里一看,自己吓了一跳,拍拍心口,我的天,那么丑?
一想到刚才在南宫晟面前那般无赖,痞样,就一身鸡皮疙瘩。
不远处,马蹄声赫赫而来。
晋溪行忙站在路边,等马车离去,他再离开。
可,马车到了跟前时,若隐若现的帘子内,一抹熟悉的面孔乍现。
晋溪行忙侧身躲开,莫名心酸和心虚。
成陌心里隐约有些疼痛,车内闷得慌,他掀开帘子时,恰巧看见了站在路边的乞丐,旁边的竹背篓和雨伞极其眼熟。
隐秘的心一跳一跳,成陌定睛看了乞丐,肮脏的躯壳里的人,是他吗?
成陌傻眼了,这不会是真的吧?
舟思远见此也凑前来顺着目光看去,雨中站着个乞丐,舟思远有些愣头愣脑,侧头看了成陌,问:“大哥,一个乞丐,又何好看的?”
“没什么,”成陌放下了帘子,车内又是一片昏暗,只有少许的光亮。
成陌微靠着枕头,闭目养神,眼里全是那个乞丐的背影和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太深奥了,深奥到他也反应迟钝,成陌微眯着眼睛去看了帘子。
乞丐的身影早已甩在了后面,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只有雨还在下,噼里啪啦的落在车厢顶上。
有些烦躁不安,成陌看了睡得死沉的成珏,骤然间羡慕了他的无拘无束,不被俗世烦恼。
到了家门口前,成陌先是下了马车,冒雨跑到家里。
成珏混混沌沌的从车里出来,还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看了这个农家院子,差点破口大骂,为什么把他带到这里来,可他定睛一看,脑子里闪过什么来,他又老实巴交的进了屋子。
全身上上下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耷拉着脑袋回到了里屋去,往床上一趟,又呼呼大睡。
成陌一边喝着温水,一边看着进入颓废的成珏,想要说些什么,就看到了颜霁襄抱着个针线盒笑眯眯的走来。
针线盒里的绣样多,颜霁襄拿了块绣有藕荷色的花朵,递给了成陌看,“陌儿,你看看,这给璃儿做衣服如何?”
成陌看了看绣样上的针脚不太熟练,颜色搭配很混杂,全是鲜艳的藕荷色与梁红色,有些猛了,不适合成璃儿柔小的个子,也衬不起来成璃儿的美,反而弄巧成拙。
“陌儿,如何?”颜霁襄问,眼睛扑闪扑闪的直看着成陌。
成陌放下了手里的绣样,拿起了针线盒里的另一个,递给颜霁襄,“这个合适,璃儿喜欢素,艳的不喜欢。”
成陌挑的是一个绣样清淡的樱花,小巧精致优雅,最适合成璃儿。
颜霁襄恍然大悟,她轻轻地拍了拍额角,自责道:“瞧我,之前都必须花花绿绿的,眼光还没缓过来。”
颜霁襄坐下,又开始拿着绣架开始绣了起来,这次她打算绣印象深刻的石榴花和虞美人。
成陌倒了杯温水,放在颜霁襄旁边的桌子上,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绣,一针一线在洁白无瑕的帕子上,穿来绕去,看得人眼花缭乱。
成陌惊讶的不是她的绣功,而是她能愿意放下细软的毛笔与佛经,接受俗世的洗礼。
门外有敲门声,颜霁襄眸子微抬,看了成陌一眼,“陌儿,你去看看,母亲腾不开手。”
“……嗯,”回神过来的成陌大步走到廊下,拿下了门闩,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不由得一惊。
“公子,多日不见,甚为想念呐,”开口说话的人是几日不见的越灼。
越灼身旁的女子嫣然一笑,成璃儿对成陌说,“哥哥,我回来了!”
“嗯,回家了好啊,”成陌赞叹,一个死活都要离家出走的人,现在愿意回来,是个大好事。
成陌对成璃儿说,“你走的这些日子,母亲她老了不少,她总觉得亏欠你一生。”
成璃儿的眼角微湿,抬手轻轻地掩去了眼泪,重重的点头,她原谅了自我欺骗的母亲,愿意接受她现在的平凡和无奈。
成璃儿待眼泪不再流,她望了越灼,轻轻一笑,“谢谢你送我回家。”
越灼揉揉头,些许羞涩的说,“客气啥。”
成璃儿走过廊下,远远的就看见了坐在堂屋内,拿着针线盒做绣品的妇人。
好久没有看见她了,她的头发白了,皮肤弛了,眼力也不大好了,拿着针穿线都要看好半天,那个最烦拿针线的妇人,这个时候竟也吐了唾沫捻线,再穿进针的那一头。
成璃儿站在她面前,缓了心神,喊道:“母亲!”
心里莫名有点紧张,颜霁襄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她慌慌张张的抬头看了眼前的女孩子,不听话的眼泪扑扑索索的滚下来。
“璃儿,你回来了,”颜霁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起来在她身边打着转转,仔细检查她完好无损,健健康康的回来,心里的大石头才算落下了。
“你终于回来了啊,”颜霁襄的声音低沉的响起,伴随着抽噎,她梗着脖子,抬手揩去了眼泪,又笑了几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饿不饿,累不累,困不困,渴不渴,我……”颜霁襄手忙脚乱的不知要做什么好,一脸满足的微笑。
“嗯,我饿了,想吃母亲做的银耳羹,还有母亲做的桂花糕。”成璃儿看她这样,心里的委屈都散了。
一个位居高权的女人,轰一下就到了地狱,还那么乐观面对生活。
那些恩恩怨怨,悲凉的往事,是该放下了。
颜霁襄收好了针线盒,笑嘻嘻的对成璃儿说,“璃儿,你先去休息,等好了,母亲喊你。”
“嗯,”成璃儿应下了,看着针线盒里的绣样,捂嘴又哭了,呜呜咽咽的闷响在喉间滚几滚。
颜霁襄喜出望外的往厨房去,并没有看到成璃儿的失声痛哭,要是看见了,又要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