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一在空中摘掉尼龙绳卡扣。
失去了绳子的牵引,降落伞拽着孙一顺风接连几个翻滚。
孙一很享受这无拘无束的感觉。就象在水中潜泳一样,这时大头冲下和脑袋冲上并没有实质上的差别。
等玩够了,孙一稳住伞绳,划出一个大大的弧线,向着神农河飞去。
在地面看,神农河对岸是无边的芦苇荡。
在空中看,神农河对岸依然是无边无际的芦苇荡
胸前的高度表传来有节奏的“嘟……嘟……”,说明孙一正稳定地下降。依照这个速度,孙一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落地,或者落水。
孙一在空中划着弧线,尽量飞临开阔水面的上空。
经过一些水面时,孙一能感到从伞绳传到双手上的颤动。这就是气流,只是太微弱,聊胜于无。
孙一耐心地从一片水面转向另一处水面。
突然感觉左手伞翼拉抬,这是左方有气流!
孙一本能地控稳伞绳,紧接着屁股下的坐带有如同开车加速推背的感觉,他马上拉刹车、减速,向左旋转。
一秒种后高度表传来的叫声验证了孙一的判断。高度表会反应每秒一尺的高度变化,而人一般对每秒一米以下的上升下降感觉不出来。
孙一的左手伞绳比右手明显劲大,说明他还在热气流的外围。他继续保持双手刹车,更多力气加在左手,全身重心压向左侧。
两秒后感觉坐带忽然一紧,象从天上伸出了两只大手抓住孙一的伞带就把孙一往上提。
高度表的发出急促的惨叫,“嘟嘟嘟嘟”。
抓住上升气流了!
孙一象一个赖皮的孩子,缠住这股气流不停地转啊转啊,每转一圈,高度就增加一些。
这时如果空中有沙尘,地面上的人就会观察到,孙一正处在一个小龙卷风的中心不断地盘旋升高。
可是,崇祯五年的狼山川哪来的沙尘!空气干净得像是一块透明的玻璃,远处的蓝天嫩得像是能捏出水来。脚下无尽的芦苇,向北一直延伸到狼山,风从芦苇上掠过,芦苇荡象海面一样涌起波浪。落日的余晖,映射在狼山险峻的崖石。狼山脚下一条白色的水带兜了一个大弯子,静静转向东南,那就是黄河的北河。
这种壮阔的景象,孙一以前只在国外跳崖的时候偶尔碰见!
没想就在自己的土地上,明末的狼山就美得让人窒息。
孙一关闭了高度计,在风中体验这份宁静与放松,只用心去感觉自己的攀升。
降落伞转了方向。
脚下的芦苇荡不仅向北到了黄河,向东同样是一直延伸,一直延伸,一直到东面的黄河河道,那里水路变得破碎,北河与神农河汇成一个体系。芦苇荡在那里逐渐过渡成一片片的树林。越过树林,是一大片辽阔的草原。夏天的草原宛如绿色的地毯,高度向东逐渐抬升,几条小河反射着日光,金灿灿地从草原向西汇聚到黄河水域。明朝人叫这片草原作大阪坡,确实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坡。大阪坡北侧的两狼山变得低矮,南侧却象从地底下长出来一样矗立着一座山峰,这就是阴山的最西端,后世叫西山嘴,现在叫青山嘴。
脚下的芦苇荡,地理学名叫湿地。湿地不仅保护生物多样性,而且净化水源,保持水土,调节气候,是后世发达国家争相保护的重点。
孙一没想那么多,单单这景色就把他震撼了!
他鼻子一酸,“妈的!等老子霸占了狼山川,这片芦苇荡谁也不许碰!老子要把这景色留住四百年!”
盘旋到一定高度,孙一用手机拍摄狼山川各个角度的俯视照片。
天色明显转暗。
今天是初一,夜间不会有月亮。到天黑还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孙一找到神农河上的长胜码头、匪巢外的瞭望塔作为参照物,在一个升力最大的点柔和地转离气流,向瞭望高塔飞去。
瞭望塔的水面上,杨六郎和尕李广率领战兵民兵分散在筏子里严阵以待。通往匪巢的苇沟沟口的障碍物已经被清除干净,他们一方面作为力德尔爷落水的接应,一方面时刻准备着如果爷万一落入匪巢,就不惜一切代价立即强攻把爷抢回来。
孙一在空中向水面的士卒挥挥手,水面上顿时一片欢呼。瞭望塔上的通讯兵哗啦哗啦冲孙一打出一串旗语。
孙一调整身体,空出双手,迎着瞭望台摆出一个旗语“73”,掠过高塔进入匪巢芦苇荡上空。
从空中观察,通往匪巢的苇沟比孙一设想的还要曲折。在接近匪巢一侧,苇沟分出不少死河岔,河岔里隐蔽着大大小小的羊皮筏子,筏子上的土匪同样严阵以待。
飞临土匪老巢。
这是一个形状不规则的湿地岛屿。除了一条苇沟,岛屿四周全是密不透风的芦苇。孙一判断岛屿地面也就是高出水面一米半米的样子,因为岛屿的洼地里同样是长满芦苇。岛屿的实地上,零星建筑有高脚木屋和芦苇窝棚。岛屿中心有一片空地,是几间土制的房屋,估计就是土匪的“聚义厅”之类的。
土匪原本各持兵刃集中在岛屿苇沟的码头附近,看来那里是防御的重点。孙一突然在空中出现,土匪乱作一团。有的在空地奔跑呼叫,有的一头钻进木屋窝棚,有的跪在地上磕头,有的弯弓搭箭向空中发射。
孙一早就了解了弓箭的射程,这个高度箭矢根本够不着自己。
孙一不慌不忙在空中盘旋,各个角度都拍摄照片,几个重点目标多拍特写。
然后冲着下面惊慌的人群友好地挥挥手,孙一飞离匪巢。
天色转暗非常快,孙一需要在天黑之前安全着陆。
飞越神农河,瞄准一片平坦开阔的草地,孙一双手用力拉伞绳刹车,降落伞开始快速下落。
几匹战马从河滩疾驰而出,直奔孙一选择的降落地点,为首的是一匹小红马。
孙一在空中转弯,小红马在地上跟着转弯。
天边最后一缕日光消失的时候,孙一落到地面。
琪琪格翻身下马,右手里一卷羊皮纸,冲孙一张开双臂跑过来。
这种没风险的落地,孙一跳了不下三百次。可是这一次,孙一感觉右脚脚面一阵刺痛。
琪琪格一头扑进孙一怀里,“原来一哥就是大鸟!”
孙一站立不住,扑通一下抱着琪琪格摔倒在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