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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治外法权

长河复生记 大简 9823 2022-11-05 01:28

  操作地雷和电烛这些新式装备的袍哥都来自二里半青山堂。他们不仅接受了使用炸药的专门培训,而且经历了石门水的战斗,毫不畏惧满洲军队。

  有了青山堂袍哥的援手,再加上熟悉地形的本地袍哥,一条龙的人马悄然地到来,又悄然地隐去。

  没有人察觉到这支诡异人马的存在,但这支人马已经完满地完成了撩拨杀胡口明军和满洲兵之间敌对态势的任务,还带回去满满一大票物资。

  杀胡口守备麻时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举手之劳,平白得到一千条马尾,还得到了守城神器。

  麻守备放弃河沿零散的布匹,迅速率家丁取了山谷里的石榴雷和西瓜雷,顺绳子爬回边墙,回到府内倒头就睡。

  消息传回满洲大营,宁完我为大汗分析:

  “这等作案手法,颇似石门水和狼山那帮土贼,只是手段更加歹毒。”

  阿巴海有些想哭。

  “为什么?我和这帮土贼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总和我作对?”

  宁完我提醒大汗:

  “主子,你还记不记得,土贼有一支人马打的是大明陕西镇的旗号?当初两家谈判之时,土贼曾派遣一支军队下了黄河?”

  “宁把式,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狼山土贼和明国有关系?”

  “这个……不好说,但是不能不防。”

  阿巴海气恼道:“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一股作气杀过黄河把这群毛贼斩尽杀绝!”

  您完我宽慰阿巴海:“当初大汗也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为今之计,要尽快试探一下明军是不是真的同狼山土贼有关。”

  ……

  麻守备感觉自己没睡多长时间就被家丁叫醒。

  满洲国居然派人到城下来送礼了!

  麻时一骨碌爬起来上到城墙,向下一看,当时就炸了。

  这他娘的哪是送礼!

  城下的满洲兵一水的精锐护军,个个盔明甲亮旗帜鲜明。

  这分明是示威!

  麻时问家丁:“东达子送的是什么东西?”

  家丁回答:“羊一头、烧酒一笸萝、黄酒一笸萝、面饼两水盆。”

  “呸!”,麻时向城下吐一口唾沫,“东达子当是走亲戚来了!”

  城下有满洲通译高喊:“尔等尼堪速速打开城门,满洲大军要入城搜查!”

  麻时低头大声问:“搜查什么?”

  通译回答:“昨夜有土匪抢劫了察哈尔汗的赏赐。满洲大军怀疑土匪逃入了杀胡城!”

  麻时一口回绝:“你满洲兵凭什么搜查我杀胡堡!”

  通译高叫:“尼堪听了,如果尔等胆敢拒绝,我满洲大军明日一到,定然杀得你杀胡城不留一人!”

  麻守备手伸入怀中掂了掂石榴雷。

  “连自己的货都护不住,还有脸吹牛皮让杀胡堡不留一人?”

  “你会写杀胡这两个字吗?你知道杀胡这两个字什么意思吗?”

  这时,大同参政、功曹、右卫参将都赶到城头。

  麻时上前草草地施一个礼,交给参政满洲国送来的书信。

  参政大人反复琢磨几遍书信:

  “我愿议和,屡与辽东各官言之。而辽东各官与我结大仇,不听我言。故我等将此羊一,烧酒黄酒各一大笸萝、饼两水盘,以资食用。”

  参政言道:“这行文根本不通,究竟想说什么意思?”

  麻时嚷道:“这还不明白?东达子在故意羞辱我们!我们诚心诚意把欠察哈尔的货款交给他们,六千多匹布就换回来他们两笸萝酒。东达子也不想想,即便是察哈尔的林丹亲临城下,我们大明朝欠的赏能这么容易给他结清吗!”

  参政摆手道:“不要再提什么林丹了。朝廷每年大把的银子养着他,指望他能抵御建奴。建奴一来他就跑,建奴走了他再回来,稍不满意就要生是非,实实在在的白眼狼一个。东达子、西达子,达子没一个好东西!”

  麻时赞道:“对嘛!如今东达子自己丢了货,就像西达子一样要生是非。我看还不如把那些养达子的银子稍微拨一点给我的达子兵,我保证在杀胡口杀得达子有来无回,个个记得杀胡两个字怎么写。”

  参政教导麻守备:“杀杀杀,武官就知道杀。你知道一旦交战,打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山东在杀、陕西在杀,洪承畴只顾自己,把陕西的流寇赶过黄河,现在山西也在杀。皇上哪里还有银子给你?你保住了杀胡口,能保得住灭胡口吗?你保住了灭胡口,能保得住残胡口吗?”

  “参政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东达子都欺负到家门口了,逃人欠赏也清了,你还想怎么样?”

  参政咬咬牙,吐出一个字:“忍!”

  “你脾气好你忍,我忍不了!”

  麻时一转身坐回自己的专座——两个城垛子之间。

  大同参政唤过通官向城下喊话:“多谢满洲汗犒赏美意,今日我等就派人向满洲汗回礼。”

  城下高喊:“打开城门,我们要入城搜查,否则大军一到,杀胡城一个娃娃都不留。”

  大同参政一抖衣袖:“大明朝和俺答汗在隆庆年间对天盟约。满洲汗既然声称继承俺答汗的约定,我大明朝便如约赏赐满洲汗布匹。满洲汗如果不守俺答汗之约,要强入我杀胡口,便请先交回赏赐的布匹,我大明朝从此和草原断绝交易又何妨!”

  “城下的兵马,哪个上来说一声,你们可是要毁约?”

  城下马蹄声声,没人敢上前。

  毁约的罪名太大了,谁也担不起。

  擅自宣布毁约,弄不好会第一个被满洲汗砍了。

  大同参政朗声道:“依照约定,中国汉人在草原偷盗夷人马匹牛羊衣物者,当交中国衙门依中国法度审理。满洲汗遣汝等前来通报可能有土匪在草原作案后潜入杀胡堡,本官不胜感激,自当立即安排有关衙门严肃执法。”

  大同参政在右卫的日常任务就是处理各种边贸纠纷,早把各种条款记得清清楚楚,这时居然搬出一个“治外法权”条款。

  没错,就是“治外法权”。

  “治外法权”的中文官方解释为:“其实质是帝国主义在殖民地国家所享有的一种非法特权。十九世纪,西方列强曾经在中国、埃及、日本、摩洛哥、伊朗、泰国,以这些司法制度不健全为借口,或者存在酷刑(凌迟,五马分尸)的国家没有能力作出所谓“人道判决”或者判决过于主观为借口,通过武力强行在这些国家单方面实行领事裁判权,侵犯了这些国家的司法主权。”

  其实早在明代,“大明帝国主义”就以同样的理由,侵犯了“草原殖民地”的司法主权。

  隆庆议和,俺答封贡时双方有明确的如下内容:

  “中国汉人出边偷盗夷人马匹牛羊衣物者,拿住送还,照依中国法度处治。”

  城下的满洲兵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你看我,我看你。

  大同参政又道:“依据约定,夷人若有偷抢进边墙生事作歹者,领人马多少,每人罚马一匹,有台吉进口,罚骆驼一只。”

  麻守备双手叉在怀中大声帮腔:

  “大人,城下一共二百零六人,打个折扣,就算两百匹马好了。”

  大同参政语气放缓:

  “本官见你们尚未入口,这次便不责罚了。”

  “满洲汗在几封书信中反复言称此次是来讲和。即是讲和,必然是要遵守俺答汗当年的规矩。否则,本官上奏朝廷,全天下便都知道满洲汗毫无诚意,大家干脆毁去当年的通贡盟约,关闭万里边墙,老死不相往来。”

  城下的满洲通译返回本队,片刻之后出来喊道:

  “城上的,我说不过你。你亲自去和我们大汗说吧!”

  大同参政朗声回答:“去便去。稍待我们准备好回礼,尔等带我去见你家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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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考资料(与情节无关,不感兴趣的书友可跳过)

  俺答封贡订立的条约及修正案(依据《三云筹俎考》卷二之《封贡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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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答初受顺义王封立下规矩条约

  隆庆五年五月内,俺答在得胜市边外晾马台封王,时同东西各台吉头目昆都力哈老把都、永邵卜大成、切尽黄台吉等三大部落夷人,并各衙门原差通官在彼讲定,有俺答等随令头目打儿汉首领等四名对天叫誓说:

  “中国人马八十万,北虏夷人四十万,你们都听着,听我传说法度。我虏地新生孩子长成大汉,马驹长成大马,永不犯中国。若有那家台吉进边作歹者,将他兵马革去,不着他管事。散夷作歹者,将老婆孩子牛羊马匹尽数给赏别夷。”

  叫誓毕,焚纸抛天,立定后来条款:

  ·投降人口若是款贡以前走来,各不相论。以后若有虏地走入人口,是我真夷,连人马送还。若是中国汉人走入,家下有父母兄弟者,每一人给恩养钱分,段四疋,梭布四十疋;如家下无人者,照旧将人口送还。

  ·中国汉人若来投虏,我们拿住送还,重赏有功夷人。我夷人偷捉汉人一名出边者,罚牛羊马一九。

  ·夷人杀死人命者,一人罚头畜九九八十一,外骆驼一只;中国汉人打死夷人者,照依中国法度偿。

  ·中国汉人出边偷盗夷人马匹牛羊衣物者,拿住送还,照依中国法度处治。

  ·夷人打了无干汉人,罚马一匹。

  ·夷人不从暗门进入,若偷扒边墙拿住,每一人罚牛羊马一九。

  ·夷人夺了汉人衣服等件,罚头畜五匹头只。

  ·夺了镰刀斧子一件,罚羊一只,四五件者罚牛一只。

  ·打了公差人,罚牛羊马匹一九。

  ·夺了汉人帽子手帕大小等物,一件罚羊一只。

  ·偷了中国马骡驴牛羊者,每匹只罚头畜三九。

  ·筵宴处所夷人偷盗家活等件者,罚羊一只。

  ·讲定拨马。若进贡领钦赏,俱准倒骑马骡;若报开大市并讲紧急事情,本王与黄台吉各准拨马四匹,其余台吉各准马二匹;若是讨赏卖马者,各骑自己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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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历五年虏王西行迎佛,重立规矩,除前项事件相同外,增法度五件。

  ·原分守口夷人,各照该堡分管地方,专巡守做贼生事走去人口。每日早起同该堡通丁各哨界路,免至贼人生事。

  ·走去人口如守口夷人踏见踪迹,即速查与守口夷使。若放进堡内,有本王书到,即送见军门抚院讲说。若有阻当者,守口官罚段二疋,水獭皮一张,梭布六疋,即将人口回与本主。

  ·走去人口人主不同,守口夷人知道私己进口偷赶牛马捉人者,查实,罚马一匹。若原无人口,依偷盗论。

  ·各城堡采打木植者,或上一百出口者,许守口夷人引领采打,回边完日,赏段二疋,梭布六疋。

  ·各台吉若有偷抢进边生事作歹,领人马多少,每人罚马一匹,有台吉进口,罚骆驼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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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历十五年七月初四日,扯力克嗣封顺义王,三娘子封忠顺夫人,公同各部落酋长将前条约法度一一申明,同各衙门通官詹天福、王志宝、安天爵、王国镇、袭喜炭、天福、常孝、麻承训、卞福、王汉登、张安对天发誓,照前永远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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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历三十一年,顺义王扯力克到边。因款贡日久,虏地连遭荒旱,恐有穷夷生事,废坏旧规,从新叫说法度。照依先王誓词:“我虏地新生孩子长成大汉,马驹长成大马,永远不犯中国。若有那家台吉进边作歹者,将他兵马革去,不着管事。散夷作歹者,将老婆孩子牛羊马匹尽数给赏别夷。”恐后无凭,令各酋长公同各衙门通官弋陶、高景亨、史惟臣、张安、陈敖八、郑功、卞福、侯镇邦于本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焚纸对天发誓,永远遵守。除隆庆五年、万历五年及十五年封王时立下规矩外,今增加法度于后。

  ·投降真夷,照前休要收留。汉夷照例给以恩养。若私收真夷者罚治。

  ·三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止,自三十二年起以后事故头目额赏休要轻遽裁革,免得缠扰。

  ·讲讨市赏,跟随头目不要带领奸猾夷人,恐怕偷走难查。

  ·夷人倒骑马骡不惜,故意打伤眼腿者,罚羊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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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历四十一年六月初九日,封卜石兔为顺义王,讲添事件:

  ·原约汉人投虏,拿住送还。今夷人沿边扯军捉人一名,照约罚牛羊马一九。

  ·原约夷人守口,专巡贼夷生事,此后纵容贼夷扒墙作歹,照约罚治。

  ·各台吉受我抚赏,使必严束部落,但今各路往往报有贼夷作歹,或狡夷妄索抚赏。酋长既不管束,且自分外索赏,少不遂意,使夷捉军。此如仍玩违,酋长革赏,贼夷重处不恕。

  ·夷人打汉人,罚马一匹,打公差则罚一九,虽系约法,未见遵行。今后打汉人或公差,俱依法罚处。倘有杀平人杀公差之夷,皆令抵命,并不准罚。其汉人杀夷人,除犯边作歹拒敌及扒墙跌死溺死,与夫违禁盗买铁器捕执,或病死老死者不论外,有无故杀死者,一体抵尝,混赖者不准。

  ·夷使由杀胡市口入者,即从杀胡出边;由得胜市口入者,即从得胜出边。如有枉道,不准应付,仍从罚处。

  ·虏王酋长乞买锅货,即遣通官随同照数平价易买,不许数外增多,致压马骡。如违,夷人罚马一匹。

  ·原约夷人进口,虏王者准马四匹,酋长准马二匹,若是讨赏卖马,各骑自己马匹。今照前约,不许多人入边骚扰。

  ·各夷讨赏,自有信地。若不照信地,乱向别口索讨吃食,因而扒墙作歹者,原约罚治。

  ·互市夷马,或银或货,俱有定价。先年马皆壮大,近来价系定数,马多瘦小,甚有入边即毙者。今后互市俱要膘壮齿小堪以骑操者方行入市,仍前瘦弱者即行阻回,不许滥准,致干参惩。

  ·夷使入边,拨骑操马,被夷酒醉或需索不遂,故意沿途跑走,致马伤损。甚有已至城堡,复又遨游街市,或骑赴讨赏衙门,终日不能一息,由是马多困毙。今当谕夷,一入城堡即当还马入驿,步趋衙门讨赏,不得沿途跑走,入城游街。如违,罚处。

  ·先年通官奉差,一出边即骑夷马。后因一二奸通刁难守操,乃将内地营马径骑虏巢,致虏藉为定例,贻累营马。今当申明,以后通官出边,务令照旧夷马接应,有不与马者,听虏王及本营酋长各行罚治。

  ·款贡以来,各台吉、倘不浪,并各比妓、头目一应市赏、月赏、贡赏等项,病故者应报开除,却行隐匿,及有续生之夷,又欲求讨加赏。因而混冒日多,致费钱粮。今当申谕酋长,务将部落查无的亲儿男者,即报开除,以补续生之数,如有隐匿,定将生者不准。

  ·夷人抚赏,原立款约,俱有定规,今各夷有无故求索口食,平空索要口粮,一时暂准,遂为成例。更有妄捏旧无之赏,横口缠讨,一不如愿,即欲作歹,恐吓边官。或赖走入降人多索恩养,措勒人马。亦有不遵市期,陆续遣使零卖,扰乱内地。甚非边纪。今后谕令守法,如违,照约罚处不饶。

  ·先年互市夷人不许身带兵刃,今则佩刀。且市完却来接取零货,络绎入关,骑坐营马,遍游街市,致率多饿损。或交通歇家,暗卖禁器,玩法为奸。今后市货总给,不许零星接取,亦不许带刀入市,以杜后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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