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岳家女怎么了?”元烈身边,却响起了一个尖利的女声,尾音里还带着轻颤。
莫筝从元烈身边一步窜到了元十郎面前,抓着元十郎的衣袖惊恐地问道。
“大妃,大妃她怀孕......”元十郎这才惊觉自己由于一时激愤,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起大妃的身孕。他一个大男人,当众谈论部族大妃的身体,着实地有些无礼。可是话已经说出口,莫筝又逼问得紧,他才小声地回答。
莫筝苍白着一张脸,霍然转向元烈的方向,眼睛的不甘愤怒一闪而过。然而当她看清楚元烈满眼的茫然后,眼珠子给看地一转,阴冷在眼底一闪而逝。
这怎么可以,她怎么可能?莫筝只觉得自己的心陡然坠入冰窖一般的寒冷。
自己一路行来经过了多少艰难,尝过了多少苦难,只是为了心中的那个目标,她把一切都忍了下来。
回想起刚刚出发的时候,元烈时常回望的目光,莫筝还能认为他是因为放不下他的草原和王庭。
等到了边境的时候,元烈干脆将她安置在了一个荒凉的边关小村落里,抛下被战争吓得瑟瑟发抖的她,带着军队冲上了那个本应属于梁国军人的战场。
好不容易,她熬过了孤独寒冷的日子,终于等到了同他一起凯旋的时候。
然而相聚的欢乐并没有持续多久,她霍然发现,元烈期盼的目光很少停留在她身上。
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对着草原方向露出思念的表情,而那一贯清冷的蓝眸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温柔。
她一次又一次地骗自己,告诉自己他是因为急着回家,心系着他的王庭才会归心似箭,根本不理会心底的那属于女人的直觉。
可是,当元烈回到王庭第一个问询的是那女人的消息时,莫筝就听到自己的心发出了碎裂声。那种刻入骨髓的痛,那种失去的痛她还没有消化,又让她听到岳绮云怀孕的消息!
她,真的想尖叫,想发疯!
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元烈的面前,她必须保持着娴雅的姿态,必须维持着善良的表象!
她几不可查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收敛起满腔的愤恨,柔美的脸上带着满脸的忧愁,莫筝吞吞吐吐地说道:“大妃她......如何会身怀有孕的?那个孩子的父亲,孩子的父亲......”
说着,她好像幡然醒悟般,猛然用双手捂住了嘴巴,一双如烟似雾的眼眸中闪着点点水光。
莫筝的话,如炸雷般在现场所有人的耳中炸响!
他们依稀记起来了,他们的部族大妃,那个岳家的女儿,曾经给了他们的汗王怎样的新婚之夜!
元烈的表情从茫然忽然变得阴沉起来,蓝色的眸光闪过挣扎,似乎蕴含着狂风暴雨。
“啊,那个女人,莫非在嫁给大汗之前,就怀上了野种?”苏茉儿尖声惊叫起来,然而心中却是得意万分!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层!在刚听到岳绮云怀孕的时候,她还暗恨对方运气太好,不但收服了部族的人心,还为大汗孕育了子嗣。
就在元烈回来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还在悄悄担忧,不知道大汗知道了岳绮云是被自己用龌龊的伎俩挤兑走以后,自己地位会不会不保。
然而,这一切的担心,在听到莫筝那欲言又止的疑问以后,忽然烟消云散了。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那女人可是不洁的!而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指不定是不是元烈的种呢!毕竟她污名是早已经传遍了整个燕北草原的啊!
安静,诡异的安静压抑得大帐里所有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砰!”地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大响声让众人齐齐地打了个哆嗦。
元烈一脚踹飞了眼前巨大的铁犁木木桌,那桌子翻滚了几下,才四分五裂地倒在了大帐的中央。
下一瞬,众人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元烈如黑色旋风一般冲出了大帐。紧接着,大帐外面就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主位周围的地面上,落满了被元烈踹翻的各色美食。
听着越来越的马蹄声,莫筝的嘴角悄悄勾起,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整以暇地整理着翻卷的袖口。
岳绮云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以后,才悠悠转醒。
乌兰摇着尾巴走出大帐,又向着远方的唐古雪山跑去。而剑兰则去厨房为她张罗晚饭,而罗兰留在大帐里伺候。
随着黑夜的降临,寒气透过帐篷浸入到室内。罗兰向火盆中填了不少银霜碳,红红的炭火让室内的温度提高了不少。
知道岳绮云喜欢屋里亮堂堂的,罗兰把烛台上的蜡烛全部点亮,这才拿出件天青色素布面,内镶羊羔皮的棉袄给岳绮云穿上。
白色柔软的羊毛围着那小短袄的边缘露出来,蹭着她洁白如玉的脸颊,让岳绮云觉得很是舒服。
小袄的下面,是一袭石青色素面八幅长裙,裙摆下露出绣着凤穿牡丹的小巧绣花鞋的鞋尖。
罗兰看着岳绮云白里透红的脸颊,非常满意地点点头。经过了这些时日的休养,自家小姐的气色好的许多,完全没有了刚到这里时候的苍白憔悴。
岳绮云一觉好眠,简单梳洗了一下,她心情分外的轻松。遂吩咐罗兰给她梳了一个简单的灵蛇髻,发髻边斜插着一只朴素的银钗。
一身素静的棉布衣裙,一只没有任何雕饰的钗子,此时岳绮云的装扮,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哪里还有一点部族大妃应该有的华丽气度。
刚刚梳洗利索,大扎撒就在帐外求见。
剑兰端着一盘清粥小菜,陪着老人一同走了进来。大扎撒看着那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饭菜,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大妃,你整天就吃这些?”老人一脸的不赞同,摇头劝解道:“您现在可是双身子,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了小王子着想,还是多吃些的好。”
“我这一天啊,不是鸡汤就是肉汤的,可是油腻得紧。现在啊,就想吃些清淡一些的,晚上才好安眠。”岳绮云笑着招呼大扎撒跟自己一同进餐。
“哎,大妃这里伺候的人也太少了些,不如还是回王庭去,那里的条件毕竟比这边好许多。”大扎撒的眼睛在这大帐中溜了一圈儿,随即劝道:“看看这里,要什么没什么的,难道大妃还真当打算就在这里住一辈子?”
岳绮云轻笑着摇头,随即低下头,只安静地吃起了晚饭。
大扎撒慈爱地看着一身朴素衣衫的大妃,安静地喝着再普通不过的米粥,想起山谷外面在严寒中艰苦度日的族人,满意地点点头,陪着她一起进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