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子昂,他不会将人命放在心上,他居然会像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下手,他还有良知吗,他不是善类,与之相伴,犹如伴虎,不早早离开,终究有一天会祸及自身,北宫伯玉是当王的料,他可以将整个西羌治理的井井有条,
但是,龙子昂却不是那样的一块料,他残忍、他暴虐,这西羌在他的治理下,现在虽说是没有大灾难,但是他的野心不小,终究会有统一南蛮的野心,
到时候,生灵涂炭,投降的俘虏,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但这是他们南蛮的事情,与红儿无关,红儿现在关心的只有妹妹和妹夫。
“红儿,你知道吗?当初我挟持了那个女人,叫什么巧燕的,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了当西羌王,可笑,太可笑了。”
龙子昂的语气里有着很大的鄙夷,换做是他,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葬送了大业,这就是区别啊,他竟是这样的‘逼宫’,没有一丝手足之情,而北宫伯玉还真的是没有看错他,把妹妹交给他,倒是对的。
红儿嫣然一笑,“北宫伯玉,真的没看错他,妹妹找到了一个好的归宿了。”她替妹妹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女人一生找到一个好的归宿比什么都重要,“那你呢?”
他无意的反问,而红儿却也是无意的回答,“我?一个将死之人在乎什么呢?”是自嘲,确实,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红儿,如今也变得如此的惆怅了。
“你放我走,还是赐我一死。”红儿漠然的看着龙子昂,生死,她早已不放在心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临死亡的刹那,她竟有些放心不下,并不是贪生怕死,自己却也说不清,道不明。
以前的红儿,怎能可以任人摆布,红儿的去留又怎么能由得他人做主,如今,落魄如此,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啊?真是彼一时也,此一时也,现在她的死活,在他的一句话,放,则生;留,则死。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和他秉烛夜谈,却不能在我这里多留几日?也不肯在我这里做个一官半职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和北宫伯玉一起谈天论地,时间匆匆而过,倒是转瞬即逝,
他就像红儿的弟弟一样,妹夫也算半个弟弟,他总是莫名的乐观,狂妄却又不失谨慎,放荡却又不失细致,最重要的是,他看淡一切,对任何事物都是满不在乎的态度,却不是玩世不恭。
“呵…呵…,北宫伯玉曾说要与我共享西羌,我都没有放在心上,更何况是这一官半职呢?我会在乎吗?”
她真的累了,只是想平淡的度过剩下的日子,她还能活多久,屈指可数,那里有闲心放在这无相关的争斗上,天下,两字而已,却又是那么的沉重,让人耗费一生来平定,冷眼世间,这是她最后的选择。
“西羌王,您还没有说怎么处置我呢?”他回答总是好绕弯子,和孔明一样,都不直接回答,这是红儿最头痛的事情,总是要多问上几遍,等他的答案,
也怕他说出自己最不想听结果,红儿最后的心愿,能不能达成,就在他一句话,红儿之前的话都是为了铺垫,这是在与他赌命,
“既然你不想留下来,那就走吧,至少还会记得我,不是吗?”然而,红儿赌赢了。
红儿马上变得高兴了,淡淡的笑着,像春天里的花儿,绽放着灿烂的娇颜,她已经管不了,他说的是否是在试探,“给你个忠告,放下你那个西羌王的架子,不要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多留意身边的人,
终有一日,你会发现,北宫伯玉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她的意思是叫他多对龙女好些,她是爱着他的,只要他肯接纳龙女,他也会知道爱情的甜蜜,同时又是那么的心酸。
“青山不老,绿水长存,在下就此告辞。”虽是黑夜,但是红儿却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回到蜀国去,因为那里才是安全的,“你不再留一夜,等天亮再走吗?”
龙子昂有些疑惑的问道,她真的这么着急走吗?西羌真的这般不堪吗?留不住她吗?她的心思不在这里,真有点‘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意思,
“不了,再不回去,会有人担心的。”她说的不是孔明,而是扶风,他会担心,而那个他呢?他会理会红儿吗?
红儿不知,真的不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乘着月夜,红儿一路回到蜀国,蜀国离西羌最近,说快,一夜就能赶回,不知为何,红儿好久都没有犯病了,是药起作用了吗?
可是,看着左手与日增长的青线,红儿的心黯淡了下来,她真的快死了吗,她还能做什么呢,也只有等待死亡来临,等着阴间的使者将她带走,她便能见到亲人、见到兄弟了。
红儿没有马上回到梅苑,而是在诸葛府门口徘徊,翻上墙头,书房是暗的,他休息了吗?
是啊,天太晚了,可是以前这个时候,书房的烛火应该是明亮的,他不在了吗?红儿却不能在此多留,“我回来了,孔明。”
她的声音很小,不知她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孔明的。
红儿轻声唱道: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君兮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君兮。
山有木兮,木有枝兮,
心悦君兮君不知。
回到梅苑,推开门,风景依旧,“我回来了。”红儿喊道,却没有人回应她,红儿猛地想起了什么,跑到后面,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原来这雪蹄乌骓马还没有死,
扶风走了,红儿也走了,只留下这匹马看家,而又会是谁照顾它的呢,到处都是疑问,今天不想了,明天再说,红儿无力地倒在床榻上,沉沉的睡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使得沉睡的红儿马上清醒了过来,“谁?”红儿问道,开门的却是一身白衣的男子,红儿揉了揉眼睛,“扶风,是你啊。”
再次见到他时,红儿会有种莫名的高兴,他却先来质问红儿,“红儿,你去哪了,我回来怎么没看到你啊。”红儿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我啊,出去看朋友了,才知道回来。呵…呵…”一阵傻笑,用来掩饰她心中的紧张。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休息吧。”他看起来有些奇怪,可是红儿困得要死,管不了那么多了,头一歪,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可是,她哪里知道,他又走了,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是知道他去了好久……
他又走了,这已经是第四次北伐中原了,他走了很久了,不想以前一样,大约有两年了,又是冬季,又是一样的悲伤,在这远离街巷的梅苑空无一人,
“扶风,怎么街上没有一个人啊。”扶风抬起头,说道:“今日是上元灯节,他们都去赏灯了,你要不要也去啊?”
上元灯节,故去的三十多个寒暑,红儿都没有看过,今日难得空闲,再想想自己命不久矣,当然要去啊,怕是以后都看不见了,扶风端着一个碗出来,“喝药,喝了再去。”
还未喝时,一股难闻的气味便扑鼻而来,红儿勉强地喝下,药还真是苦啊,“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再去。”
“好,我等你。”天气很冷,红儿披上了厚厚的披风,不知从何时起,红儿有些怕冷了。
半胧淡月,月下两人,慢慢地走着,一个白衣胜雪,风华正茂,一个红衣胜血,清水芙蓉,倒不是那么搭配,这么多年过去了,扶风的容貌和从前无半分差别,跟她小时候看到的一样~
红儿左看看右看看,街上的人还是很多,花灯也很多,红的、绿的、大的、小的……应有尽有,红儿看得目不暇接,等上写着灯谜,‘今日秋尽,打一药名。’
红儿想了想,“明日冬。”好简单啊,一路走,一路看,人群熙熙攘攘,往前走去,又看见一个大红鲤鱼的花灯,红儿翻过来,上面写着,‘七仙女嫁出去一个,打一成语。’
红儿笑了笑,答道:“六神无主。”
灯谜倒是不难猜,红儿仔细瞧着,扶风却凑到红儿耳边,对红儿小声说了一句话,“仲尼日月,在那边呢!”仲尼日月?
红儿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却见孔明站在那边,还有家眷,黄月英和诸葛果,黄月英还抱着一个小男孩,应该是孔明的儿子吧,红儿想走,身子却不听使唤,
心口猛地疼了起来,红儿站不起来了,用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袖口,剧烈的疼痛仿佛要把红儿撕碎一般,而扶风轻拍着红儿,“红儿,你没事吧。”
红儿的额头渗出了晶莹的汗珠,不知何时孔明一家走了过来,“红儿,是你吗?”
听见孔明再叫自己,红儿瞪大了双眼,有些踉跄地后退一步,用袖子拭去汗珠,理了理揉皱的袖口,强颜欢笑的回头,她却不敢抬头,垂着头,颤抖的说道:“民女见过丞相。”
孔明身子微微愣住,小声的说道:“你真的要这样吗?”
红儿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却无法控制,慢慢地向后倒去,意志还有些清醒,却听见黄月英的声音,“夫君,啊,我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