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爷是个能干的,再加上对自己这两个儿子心怀有愧的缘故,每月李记食府挣的钱基本上都会分他们二人一个大头,剩下的才轮到自己。
所以李满与李德一个只知吃喝玩乐、一个只知考取功名读死书,这么多年却还过着这么好的日子,完完全全就是因为有李老太爷给他们挣钱。
然而过了这么多年,却不仅没有让这两人有过修耻心,甚至是将李老太爷的付出都当作一种理所应当,好像他本来就该欠他们的一般。
于是久而久之,李满与李德就只知道一味的去索取,哪怕眼下李老太爷走了,他们也要了大价钱把李记食府卖了出去,李满也还是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捞一笔。
“可如今李记食府做主的都不是我家那老头子了,如今我若是再回去要钱,谁还给我?”李满这么问了一句,听着好像有些为难的模样,可其实根本就是在让王庆给他出主意。
后者跟这个姐夫可做过不少的腌臜事儿,此时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腆着脸笑着说道:“姐夫这是哪里的话?今儿早上我还瞧见秦家那丫头带着两个小的去成衣铺子里头买衣裳,那一批一批的绫罗绸缎往家里头搬,说老爷子什么都没给她留你也相信?更何况如今的李记食府我看根本就是赵礼在管,他挣得钱还不是都得给秦家丫头?”
这一番话说的李满气不打一处来,手中刚刚端起的茶盏直接就摔在了地上,骂骂咧咧就道:“这死丫头吃喝都在李家,如今却要李家的家业也一并都夺了过去,可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姐夫说的这是什么话,”王庆一看到他的火气被挑了起来,立刻就开始添油加醋,“我说句不好听的,她好歹也是李泱的女儿,在李家住着也不是全然就不行。这不,连她两个弟弟妹妹她都带了回来,眼下就住在李家老宅呢。”
李满一听到此处那还得了?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没站稳还扶了一下。
可嘴上的难听话却一点也没有收敛,“李泱嫁到秦家去,山河食肆都做了她的陪嫁,说她是赔钱货一点也没冤枉她,如今生了三个孩子,却还要来抢李家的家产,她当真是觉得李家没人了?”
“姐夫消消气,”王庆赶紧站起身来,作势要给他顺气,但说出的话也仍然有挑拨离间的意思,“不论怎么说人都已经住到了李家老宅里头,姐夫也不好把他们赶出去,只是那三个孩子既然进了李家的门,怎么也得孝敬孝敬姐夫才是。”
李满听着冷笑了一声,“我为何不能将他们赶出去?你且等着看,我这就过去。”
眼见着人已经被自己挑拨出去了,正好就合了自己的心意,王庆随手抓了一把花生嗑着,也不在阻拦那个多少年都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姐夫,嗤笑了一声。
“你又让他去哪儿了?”王氏又抓了一点瓜果点心出来,对于这个弟弟当真是关心的很。
王庆拿过他手中的橘子,一边剥皮一边说道:“前些时候让他去李家老宅的库房里头拿了点卤料,可让我在明月酒楼的东家面前好一番长脸,可这东西总有用完的时候,我还是得早做打算。”
夫君尚且都不把李家当成一回事,王氏那么一个嫁进来的媳妇儿自然不会为旁人着想,连偷料包的事情都觉得理所当然,此时一边吐着瓜子皮儿,一边连连摇头,“眼下李记食府也都换了东家,赵礼不过就是替人做事的,你让他去你家老宅有什么用?”
“方子我已经找人替我琢磨了,他说过上一段时间就会给我答复,这几日我是不需要他去李家拿什么东西了,就是能给秦家那个丫头添些堵,我就得感谢我那姐夫了。”
王氏一听她提起秦婳染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恨得牙根做痒,“确实是要给她一点教训,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后还想踩在咱们头上不成?”
两姐弟在对待这种事情上想法总是出奇的一致,等到闲聊了片刻,王庆拍了拍手上的花生屑,随手又摘了个钱袋子给她,“这里头也有五十两,你先拿去用,姐夫那边的五十两你也记得要回来,别给他在外头养了外室,到时候你可没处哭去。”
王氏接过来钱袋看都没看,就么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呢,前段时间那个郑老四的媳妇儿,不就是你给他带过去的?”
“这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王庆说着摆了摆手,看起来颇不在意的模样,“但凡是个男子,你好歹也得给他出去偷偷腥,偷不偷得着另说,总之你逮到他了,他心中肯定觉得愧疚害怕,到时候还不是任你拿捏?”
王氏想想最近李满自从事情败露之后似乎都小心了不少,也就信了自家弟弟的话,随后点了点头。
“你且稍稍等会儿,前两天我给你纳了两双鞋,你带回去。”
王家这姐弟二人在家里头究竟说了什么,李满肯定是半点也不知晓的,此时他浑身酒气地已经走到了李家老宅外头,眼看着紧闭的门就一脚踹了上去。
可那门好歹也是实心的,之前李老太爷在的时候也每年一次加固,生怕有人能够破门而入,他这一下踢的自然也就只有脚被震的发麻,门是半点也没有开,只能在门口骂骂咧咧起来。
秦婳染此时也就带着弟妹回来不久,找上一件新衣裳给他们先换上,冷不丁就听见这么一声巨响,两个孩子立刻就躲到了她的怀里。
“辞年带好妹妹,我去看看外头是谁来了。”秦婳染这么说了一句,就准备起身离开。
然而秦辞年与秦迎年却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眼睛里头还带着几分慌张。
阿晋从门口经过就看见里头是这般景象,于是与她说道:“我出去瞧瞧,你们都待在屋里。”
秦婳染就只能谢了他一声,转头又安慰起了今日明显受惊不轻的弟弟妹妹。
“那人不过就是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孬种,你们若是怕了他,他肯定会更加欺负你们。”秦婳染给妹妹理了理衣领,话说的也十分严厉,“再有,下回谁若是敢说你们是野种,就回来找阿姐或者是赵叔,那是他们嘴欠说错了话,总该受到惩罚。”
“可夫人也常说我和妹妹是野种,我问刘嬷嬷,她只是摇摇头。”
“你管他们是怎么想的?总之阿姐说你不是,你们就不是。”秦婳染听见他们说起宋秋娘就恨得牙痒,“咱们的母亲是秦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那都是上过族谱的人,她宋秋娘不过只是一个续弦,只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叫什么夫人?下回你们见着她,就喊他宋姨娘,如今咱们也不在秦家待了,做什么还要看她的脸色?”
两个孩子毕竟年岁不大,即使相较于同龄的孩子比较成熟一些,这一番话听的也只是云里雾里。可“明媒正娶”和“姨娘”大概是因为听得多了,此时就真的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劝好了弟妹,两人总算没有再抓着她不放,秦婳染想着你家老宅的事情还少不了自己去瞧瞧,于是就与两人说了一声,这就往外头去。
谁知刚刚到了院子里头,对上的就是自家二舅那阴郁的脸色。
“二舅不在自己府上好待着,来老宅做什么?莫不是来看外祖父的?”秦婳染方才正在替弟妹擦脸,此时手上端着盆,直接就把里头的水往他那边泼去。
李满才喝了花酒回来,能趁着找到这里都实在是难得,看见一盆水朝自己泼了过来也只能踉跄着躲开,随后恶狠狠的瞪向秦婳染。
“这是咱们李家的老宅,你一个秦家人不仅带了野种回来,还藏了这么两个野男人,当真是不知羞耻。”
秦婳染闻言便往旁边看了一眼,只见沈临舟面上神情有些古怪,阿晋也是瞪大了眼睛。
显然是不服这句“野男人”。
“说起不知羞耻,我还真想要跟二舅算上一算,这么多年你不做工也不下田,吃的住的都是外祖父挣来的血汗钱,就这样你还时不时回来偷东西,咱们谁才算是不知羞耻?更何况李家老宅如今已经跟二舅没关系了,你跑到这儿来若还想要偷东西,我是能报官抓你的。”
李满听见这句话,就往地上啐了一口,“老头子年岁大了脑子不清醒,才会把这祖祖辈辈住着的老宅给了你这么个野丫头。再说,当初当着长老的面,你不是已经摆出什么都不要的态度了吗?怎么现在又说李家老宅是你的?”
“我何时说是我的了?”秦婳染扯起唇角微微一笑,“前些时候你与大舅不是都把李家老宅卖给了赵叔?如今算是他收留了我,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李满听见这话微微一愣,老师才想起还有这件事情。
只不过这片刻的愣神之后他就大笑一声,“赵礼手上能有多少闲钱?他能买得起这李家老宅和李记食府?你可别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