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潇庭进了院内,见谢翎和殷涵旋在院中静默坐着,一阵纳闷:“灼颜呢?”
殷涵旋眼眸转了一转:“在房里,爹爹来过,在厅里跟她说了好一阵话,然后她就杵在房里不肯出来!”
谢翎微摇摇头:“她不让我们进去,一人待在房里两个时辰了。”
殷潇庭深吸了口气,上前敲门:“灼颜,是我,让我进去!灼颜——”
好一阵柔语哄着,她打开门,扑到他怀里,热泪刹那打湿他衣衫,他柔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爹爹说了一些伤你的话,别往心里去,好吗?”
“二哥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坏,他是太子,我不该因自己的私欲毁了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二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殷潇庭轻拍着她的背,轻声抚慰着:“告诉我,爹爹跟你说什么了?”
她抬起泪眸,犹豫的看了他一下,摇摇头。
殷潇庭轻呼口气,她不愿说,自己未必不能揣摩出个大概,萧泽是太子,她如今的身份遭人所忌,身为当朝丞相的爹爹又怎能不过问?眼底掠过丝光芒,他捧起她的脸:“灼颜!萧泽是太子,他胸怀的是天下百姓,我们不能——”
“二哥也这么觉得么?”她哑着声音打断他。
他嘴角的肌肉极轻的颤动了一下,肯定的点点头,他不能、不想给她留任何希望,不管萧泽对她是怎样的情,他绝不让她与萧家的人再有任何关系。
“可是,我不讨厌他,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自在、很舒服,而且他对我很好!”
“灼颜!”他沉下脸,声音严厉起来:“你不讨厌他,并不意味着要和他一起,如果你真的为他着想,就别给他任何机会,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上,而且他已有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你还要将自己搀和进去吗?还要再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吗?”
她低下头,双手紧攥着他的衣裳,不出一声。
“听二哥的好么?”
殷灼颜轻应了一声,复又抬头:“可是——”
“没有可是!”他冷冷的打断她:“莫非你连我都不信?”
她委屈得眼泪又直掉,断断继继道:“可,可是你,你凶我!”
他深吸口气,心疼的将她拥进怀里,温声道:“是二哥不好,二哥绝不再凶你了!累了么,睡一下吧,二哥陪着你,可好?”
她应了一声,随他进房。
谢翎望着掩上的房门,眼神呆滞了一下,他确实待自己真心,也很疼惜自己,但如他所说,在他心中,她永远都是第一位,他最疼最爱的都是她,是沉淀了多年的疼爱,哪怕自己穷尽一生亦是无法胜出。
她唯一庆幸的是,他不虚伪,他坦诚他的感觉、坦诚他的心思,因而,她选择接纳,这样,她已很满足,而且,她不会后悔。
她起身,不经意对上一双探究的美眸,微微一笑:“涵旋,晚膳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准备准备!”
殷涵旋浅浅一笑,瞥了眼房门:“嫂子做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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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睁大眼睛,默默看着大红帐幔,良久不能入睡,侧眸瞥了殷灼颜一眼,闭着眼睛,似已睡去,不由轻叹了口气。
“你不是一直想成为瑨王妃吗?现在不正是你的极好机会么,为何还要挤在这里?”她启唇冷冷问道。
突如其来的质问着实吓了她一跳,殷涵旋轻哼一声:“若当初我入了瑨王府,你是会与姜澈远走高飞还是愿意成为萧泽的妃子?”
“不论哪个选择,都比入瑨王府好!”
她轻闭双眸:“现在呢?你愿意跟了姜澈或是萧泽?”
见沉默不语,殷涵旋嘴角微扬:“或者你仍想回到萧凉宸身边,做他的王妃?”
“别跟我提他!”她腾腾起身,披了件衣服一言不发的出了房。
殷涵旋翻了个身,她很确定,现在的自己,不再想成为瑨王妃,对溱王妃的期盼越来越小,她想找个真心相待的人,贫穷也罢富贵也罢,偏偏是极好笑,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姜澈丰神清秀的脸跃然而现。
她苦涩一笑,姜澈一心在殷灼颜身上,他的深情只为她。
转念想着,萧颂的话语又涌上心头,他真的能给自己所想要的吗?或者又只是他的一个手段?那一天,在残忍的对她后,无情的将她留在夜里的林间。她真的能信他吗?那时不是已决定了么,她还能去期盼什么?
久久不见她回房,殷涵旋叹了口气,眼皮沉重起来,不自觉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掀开被子,她瞬间清醒。
殷灼颜朝她嘘了一声,拽着困意浓厚的她起身,她不满的甩开手:“你想干什么?”
“暖香馆外有人鬼鬼祟祟的!”她小声的说道。
殷涵旋美目白了她一眼,重新倒在床上,拉上被子:“我早知道,是萧泽和萧颂的人!”
殷灼颜紧盯着她:“你如何知道的?”
“萧颂说的!”话吐出口,暗恼,一时没防备,说了出来。
殷灼颜只是看了她几眼,没吱一声,爬上床躺下,闭上眼眸,许久不能入睡,闷闷的起身,推了推假寐的殷涵旋:“我们去教训他们!”
她猛眨了几下眼睛:“怎么教训他们?”
殷灼颜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你照我说得做!”
殷涵旋暗堵着气,想着她不会轻易罢休,怏怏的起身披衣:“要不要叫上二哥?”
又是狠狠的一记白眼:“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没用?怕死就别去!”
殷涵旋轻哼了一声,见她从梳妆台的木盒中取出两个小瓷瓶,纳闷着,殷灼颜费了些口水,终于让她明白销魂散的用处以及使用技巧。
两人偷偷摸摸到了大门后,殷灼颜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深吸口气,不情愿的推开大门,拔腿就跑,直呼:“救命啊,救命啊!”
凄厉的喊声让隐藏在暖香馆周围的昏昏欲睡的人打了一个寒颤,顾不得多想,呼呼冲出,两队人马对视一眼,杵了一下,二话不说,赤手空拳动起手来。
殷涵旋停住脚步,猛吸了几口气,缓缓转身,佯装惊恐的喊道:“在门后,门后有人!”
果然,只见三人直冲大门,甫一近前,一些粉末迎面扑来,哀嚎声痛彻街头巷尾。殷涵旋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摸摸手中的小瓷瓶,轻步朝呆愣着的几人走去。
几人莫名的看着笑意嫣然的她,心闹的慌,但见她手一扬,似有粉末落在身上,随即,沾有粉末的肌肤痛痒难忍,失控的乱抓着。
殷灼颜笑吟吟的出了大门,扫了一眼倒地哀嚎不已的人:“管你们是谁,让我再看到你们鬼鬼祟祟的在暖香馆附近,我砍了你们的脑袋,挂到城墙上曝晒!”
殷潇庭、谢翎几人闻声而来,有些目瞪口呆,独她,无辜的笑着。
谢翎咽咽口水:“他们怎么了?”
她浅浅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指向仍在不可思议中的殷涵旋:“她知道。”
殷涵旋抽动嘴角走到几人面前,干咳一声,更是无辜:“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了?”
谢翎咋舌,疑惑的看向殷潇庭,殷潇庭嘴角轻扬,冷冽的目光扫过痛苦哀嚎的人,喝道:“滚,再见你们要了你们的命!”
两队人马跌跌撞撞相互搀扶着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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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的东西!滚——”
一声狂吼,一身疼痛的几人如获大赦,迅速的退了下去。
铁良瞄了一眼他难看的脸色:“王爷,属下再派些人去监视暖香馆!”
萧颂冷沉着眼,抬手制止他:“不可,如今已与他的人动手,本王那痴情的皇兄定不会善罢甘休。撤回所有监视暖香馆的人,再行商议!”
“属下遵命!”
他轻笑,不愧是姐妹,手段还真不少,本就是招惹男人的主,再耍些心机,天下还有何人是她们的对手?殷涵旋、殷灼颜,本王对你们是越来越欣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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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的天空湛蓝深远,东升的太阳浮出寂静的草原尽头,散落着柔和的光晕,舒展在云端。她肆意的躺在草原上,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吸取着青草的气息、注视着缭绕的浮云、聆听着瑟瑟的风声。
一袭红衣翩翩而至,轻轻在她身边躺下:“骑马吗?”
她幽幽闭上眼眸,淡淡道:“不骑!”
他一手支撑着头侧身凝视着她的脸:柔柔的红唇、婉约的秀眉、俏媚的净眸、直挺的琼鼻,无处不得宜,勾人摄魂,一举一动,尽蕴风华。浅笑也罢,蹙眉也罢,令人心波荡、人迷醉。
想起莫轻寒的禀报,嘴畔勾起浓浓的笑意,他缓缓低头,轻轻覆上她的唇,她的两手迅速的抵住他的胸膛。
他微皱眉:“灼颜——”
殷灼颜推开他,坐起身,冷声道:“太子殿下请回吧!”
“灼颜,怎么了?”
她的脸严肃而认真,一字一顿道:“那天你问我,愿不愿意跟了你,如今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太子殿下,我不愿意!”
不愿意!三个字轰的一声在他脑中盘旋,他摇摇头,声音尽是疑惑:“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话吗?你为何这样对我?”
殷灼颜低垂着眼眸:“那天,我很想很想告诉你我的答案,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把你当成他,我不想骗你,更不想骗自己。”
他苦笑,踉踉跄跄起身:“你把我当成他!?你竟然把我当成他?!”
她轻轻笑了,柔柔的看着他:“太子殿下生气了?”
明亮的笑摇曳着,他直觉血液冲上头,似狼般将她扑倒在地,疯狂的撬开她紧闭的牙关,狠狠吮吸着,微冷的手探入衣襟中,游走于柔腻的肌肤。
她默默承受着他的疯狂,直到滚烫的唇离开她红肿的唇袭向她脖颈,她缓缓闭上眼睛,清冷道:“太子殿下可以要了我的人,却永远得不到我的心!”
他黯然停住,他要,他要她的心,他懊恼的坐起身,温柔的拉上她的衣襟,系好腰带,手指摩挲着她的脸,眼底尽是歉意:“灼颜,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对你!我愿意等,我等你!不管你心中的人是萧凉宸或是姜澈,我等,只求你别将我拒之于千里之外!”
她苦涩的扯扯嘴角:“太子殿下为何如此执着?不管殿下如何想,我一直当殿下是大哥,现在是,以后都是,一直是,因此我才如此诚实的告诉殿下事实。如果我曾经带给殿下一些困扰,请殿下忘了吧!”
大哥?他落寞的站起,明媚的阳光洒满他的红衣,愈发贵气逼人,惨白的脸渗透着的浓浓失意却无法遮掩。
他背负着双手,远眺草原尽头,久久,方道:“灼颜,有些事不是说忘就能忘的,是刻进了心髓。我给你时间,三年后,如果你不能幸福,到我身边来,请让我给你幸福!”
他转身定定看着她:“灼颜,答应我!”
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也请殿下答应我,别为难自己,好好珍惜殿下所拥有的!”
他优雅的伸出手:“灼颜,最想拥有的只有你!”
“殿下回宫吧,顺道撤了暖香馆的侍卫,还真不习惯日夜被人盯着。我多留些时候,晚些回去!”
他涩涩的点了点头。
望着他骑马远去的背影,她手抚上唇,对不起,你是太子,是大晋朝的储君,而我,只是弃妇,注定,今生你我形同陌路。
她默默躺下,数着天上的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