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投标的日子,程子南带着几个助理头天就赶往兰市了,之曼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的衣服,从她张开眼睛那刻起,就觉得心里慌慌的。一看时间还算早,冲进浴室淋了个热水澡,换上衣服用遮瑕膏掩盖了一下眼圈周围浓浓的黑影,拎着包就冲下楼去了。
到了办公室,刚放下包,她就收到年慕瑾拨给她的内线,让她冲杯咖啡送到他办公室。电话都挂断了,她还握着话筒,愣了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快一个月没出现的年慕瑾居然在今天回来了。
怎么会这么巧?莫名地她开始觉得不安。
她掏出化妆镜对着镜子拍了拍脸,在心里跟自己说,“别怕别怕”,然后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进了茶水间,在等待咖啡沸腾的间隙,她快速在心里盘算着,叮嘱自己千万千万要保持镇静。
推开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坐在桌前的年慕瑾应声抬起眸子看过来,视线相撞的瞬间,之曼的心竟然很不争气地漏跳了几拍,多日不见,他剪了干脆利落的短发,清爽简洁,简约复古的暗格纹西装,内搭白色衬衫,将他春风和优雅的气质诠释得淋漓尽致,同时又衬出一种傲然的气场,贵胄华美,高不可攀。
就这样目光直视了几秒钟,年慕瑾不动声色地将眸光挑开,重新落回面前的文件上,一边签字一边说,“怎么冲杯咖啡这么久?”,语气淡漠疏离,透着一丝不满。
之曼低着头将咖啡轻轻放在他的手边,一股浓郁的香气顿时入侵他的鼻端,久违了的味道,很多人帮他冲过咖啡,除了颜夕落,没有一个人冲出来的味道如她那般深得他心。
年慕瑾抬头掠了她一眼。
她身上有很多的生活细节,与颜夕落相似。一个两个可以说是巧合,但是存在多个似乎就没那么简单了。
他前段时间吩咐秦飞去电信公司利用关系调取了她手机号码的全部通话记录,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他肯定,在毛里求斯的那几天,绝对有人联系过她,要么通过电话要么通过邮箱,他试图察看她入住酒店的所有监控,可惜毛里求斯的所有酒店均不会在房间里设置监控。
秦飞还问要不要请IT工程师监测一下她的电脑,他挥手制止了,谁会蠢到用公司的电脑做这些事。
“年总,要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耳边低低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侧头,眸色划过她的脸,这段时间她好像瘦了很多,气色也差了一些,他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最近跟程子南学得怎么样?”
之曼抬头看向他。
他手里握着的签字笔一下一下地敲在桌面上,发出骇人的“咚咚咚”的声音,之曼的心跟着猛地一提,她默了一秒钟,答,“还行。”
年慕瑾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地说道,“听说,程子南都开始接一些小公司的CASE专门给你练手用。”
之曼怔了一下,有些没听明白,愣愣地看着他。
年慕瑾好像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但那笑意远未到达眼底,他喝了一口咖啡继续缓缓道,“想不到连程子南这种特别有原则性的人都放低了接业务的门槛,看来他的确很赏识你。”说着他还有意地瞥了她一眼。
她瞬间领悟到,程子南真的为她做了很多。
她将所有的情绪敛在眉眼里,除了刚刚一瞬间闪过的震惊外。她的嘴边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微微垂头,落落大方,“多谢公司的栽培。”
年慕瑾握着咖啡杯的手柄,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眼尾快速地扫了她一眼,似乎在观察什么。
这时季风刚好推门进来,之曼松了一口气,立马闪退。在年慕瑾面前,她感觉她就是一个透明的人,再多待几秒,她都害怕。
这一天对之曼来说,无比漫长,煎熬难过,一整天都心不在蔫的,不管是对着电脑还是对着一堆图纸,都是一副呆滞的模样,幸好她的办公卡位比较隐蔽,一般没什么人走动,不然她恐怕都快得心脏病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才终于从目光呆滞中醒过神来,抬头看看四周,有人陆陆续续在收拾东西下班,也不知道投标结果怎么样,她也不敢在办公室上网搜索。想了一想,她觉得还是早点开溜得好。
谁知刚站起身就看到季风径直朝她走来,面上带着精致的无可挑剔的微笑,有种官方般的礼貌,她心里一凛,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季风几步就到了她的跟前,笑着说,“年总让你煮杯咖啡端过去。”说完连一句多余的寒暄都没有就转身回她自己的办公室了。
之曼侧头望着她的背影,这个女人无论什么时候对谁都说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却又让人觉得她很难让人亲近,她有一次无意中瞥到她陪年慕瑾应对客户,谈笑风生,滴水不漏,游刃有余,生的七窍玲珑心,举手投足尽是气场,好像她生来就是为交际而生的。
之曼一秒都不敢耽误地跑去茶水间,边煮咖啡边掏出手机搜索,网上全是关于寰宇这次投标失利的新闻,各种噱头标题应运而生,她看得连手都在颤抖,赢了这次投标的是天际集团,寰宇多年来的竞争对手。想不到寰宇遭遇滑铁卢,一时之间被行业同仁热批,还说什么以后同行龙头就得让位给天际了。
之曼越看越心里发抖,连渐渐升腾起的煮沸了的骨碌骨碌声,她都没发现,直到有人突然推门进来,把她吓一大跳,她惊恐地地回头张望,年慕瑾直直地站在门边,她瞬间觉得整个人腿脚发软,差点就顺着橱柜滑下去了。
年慕瑾眉头微蹙,犀利的眼神狠狠地刮了她一眼,上前来一把将咖啡机的插座拔掉,他语气很不好,质问道,“想将我的茶水间点了?”
之曼这时才闻到满屋子的焦味,顿时惭愧不已,低头认错,“对不起。”,手里还紧紧攥着她的手机,她眼尾扫到流理台上有咖啡污渍溢了出来,手忙脚乱加上脑子短路,竟直接伸手去扫,结果。。。被烫到了。
年慕瑾的眉峰蹙得更紧,黑眸沉沉地盯了她一秒钟,然后迅速地拽过她的手臂将她拉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强硬粗暴地将她的手掌放到下面冲洗。
丝丝清凉的水流瞬间缓解了些手心的疼痛,但是她的心跳得像锤鼓,她与年慕瑾近在咫尺,他温热的呼吸忽而之间喷洒在她的颈侧,只见他的双手托着她的手心,她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他,侧脸紧绷,那神情却有几分。。。专注。
冲了几分钟,年慕瑾关上水龙头,一只手拉着她一只手从头顶的吊柜里翻出来一个药箱,然后牵着她走到椅子边,语气还是不好地命令了声,“坐下”。
之曼一声不吭,默默地坐下,年慕瑾蹲在她面前,托着她的手心给她上药。清凉的薄荷味的药膏被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晕开在她的手心,一圈又一圈,酥酥麻麻的,很异样的感觉。她怔怔地望着他,他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是那双深邃的眼窝,英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瓣,淡漠清冷中又偶尔透出一丝柔情,比如现在。
年慕瑾细致而认真地给她涂好药,然后盖好盖子,之曼以为弄好了,缓缓地将手收回,下一秒手心又被捏了过去,看到他的举动她惊了一跳,只见他将她的手拉到他的唇边,轻轻吹着。
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无声无息地撩拨了她,他与她挨得如此之近,他的味道悠悠萦绕着她。
之曼感觉心底某个地方变得柔软无比,瞬间红了眼眶,她垂下眸子,竟鬼使神差地喃喃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将你的咖啡煮糊了,对不起,是我别有用心地靠近你,更对不起,是我剽窃了公司的设计图。。。
年慕瑾顿了一下,停下手里的动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瞰她,随即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墨色苍穹的眼眸里,蕴藏着一抹深邃和危险的光,缓缓问道,“因为什么?”
之曼其实一直有一种预感,觉得年慕瑾其实早就将她看穿了,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即使他知晓了一切却还将她留在公司?他这样问难道不是明知故问?还是说他想从她身上套取些什么信息?
不由得又是一阵寒颤。面对城府深沉似海的人,她最好还是保持沉默吧,或者装傻。
于是她眨了眨眼睛,可怜兮兮道,“因为我将你的咖啡煮坏了。。。”
她分明留意到,一瞬间,年慕瑾的眸色风云变幻。不过很快便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淡漠,他抱着双臂看了她半响,最后什么也不说地摔门而出,茶水间的门是消了音的,带着他强烈的不满与愤怒,满含怨恨地在她眼前密密阖上。
年慕瑾一走,之曼就虚弱地瘫在椅子上。
闭上眼睛,面前尽是年慕瑾刚才托着她手心的温柔而专注的模样。跟着蹿出来的还有那些与他有关的回忆,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重现:她撞上他的车,她被送往年宅,她在画馆被强吻,沈梨思羞辱她的时候他帮她解围替她挡了所有的网络舆论,在天涯海角他一身风尘仆仆地找到她;他将她调离程子南身边。。。。。。
他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回忆地头脑昏沉,思绪混乱,怎么理也理不清。
她现在又饿又困,脑袋转不动了,回头见那价值不菲的咖啡机被溢出来的咖啡污渍弄得面目全非,她心里又是一塞,不知道机子还能不能用。
她走过去打开咖啡机,里面还淌了点底,她用杯子盛出来,抱着杯子仰起脖子十分豪爽地一饮而尽,妈啊,她舌头都被苦麻了,这煮焦了的咖啡,还真是十分应景,像她的内心,苦不堪言。
一杯奇苦无比的咖啡入肚,她整个人立马清醒过来,不饿也不困了,顿时化悲痛为体力,撸起袖子抱着咖啡机就全神贯注地擦洗起来。
擦了整整半个小时,咖啡机焕然一新,她满怀期待地将电源接通,指示灯正常闪烁,她长吁一口气,打算给年慕瑾重新煮一杯端过去。
这一次她一点儿都没开小差,双眼直直的,全程盯着咖啡机运作,很快屋里就飘散开一股丝滑浓郁的香气,她盯着上面的时间,显示还剩8分钟,她突然想到什么,调好自动模式后抓起钱包就往楼下跑。
一直跑到外面直到一股冷飕飕的寒风窜过来,她才发觉刚才跑得匆忙忘记穿外套了,可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一路狂奔进那家街角的咖啡店,喘着粗气问老板还有没有乳酪蛋糕卖。
老板是个很年轻的帅小伙,动作迅速地帮她打包了最后两份蛋糕,收钱的时候硬是只收她一份的钱,说什么她运气好,买一送一。
之曼也没跟他客气,付了钱后拎着盒子就跑了出去。
刚好店里还有两个总裁办的同事,一见她这架势同事A觉得很纳闷,“这乔之曼平时性格看着淡淡然然的,怎么这会风风火火的?”
同事B像悟到什么似的,瞥了同事A一眼,一语道破天机,“没看到今天年总回来了吗?”
“哦哦。。。”同事A猛点头,恍然大悟。
结合上次视频事件,之曼在她们眼里已成功塑造成一个绿茶MM的形象。
之曼火急火燎地奔进茶水间,“叮”地一声,那壶咖啡正煮好,这时间掐得是分毫不差啊,她拿了一个精致的小碟子将那两块蛋糕装好,连同咖啡一起放进托盘,小心谨慎地端了出去。
到了门口她腾出一只手抬起敲了敲,里面那个浑厚低沉的声音隔了几秒钟才回复道,“进来”,之曼侧着身子推开门,年慕瑾正站在落地窗前讲电话,他听见声音转头,看到之曼进来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三言两语便结束了通话,走回老板桌前,松了松领带坐下,神色有些疲惫。
之曼端着托盘走得比较慢,他坐下的时候她刚将托盘放下来。年慕瑾一双幽深如古潭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声音清冷地问,“你怎么还不回。。。去?”这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他的视线循着她的动作,蓦地一顿,凝滞在她的手中。
她的双手正端着那个小碟,碟中盛着两块精致的海盐乳酪蛋糕。
海盐乳酪蛋糕,细细白白的芝士粉轻洒在蛋糕界面上,有种地中海的别样风情,闭着眼睛仿佛能感觉到,那清凉的风夹着丝丝的微咸轻抚过脸庞,鼻尖是浓郁香滑的芝士味,给挑剔的味蕾带来出其不意的惊艳,回味无穷。
颜夕落那婉转清丽的声音像穿越了时空盘旋在他的耳际,记忆如开闸的洪水,一幕幕往事重现,窗明几净的厨房里,他和夕落系着素雅的围裙,头挨头靠在一起给刚出炉的海盐乳酪蛋糕洒芝士粉做最后的装饰,她突然灵感迸发,边洒边念了这一段广告词。
夕落喜欢烘焙,年慕瑾便陪着她一起在厨房捣腾。其中她最喜欢的便是这道海盐乳酪芝士蛋糕。。。。。。
之曼见他一直盯着小碟里的蛋糕,那波澜不惊的眸中似乎多了一道复杂的神色,她心里一阵发憟,有点后悔自己的自作主张,急急解释道,“我刚才煮糊了你的咖啡,想起我在楼下偶尔吃到的一种蛋糕味道很特别,所以就买了过来想补偿一下,如果你不喜欢,我拿走就好了。”
说完就伸手去够那个碟,被突然横亘过来的手臂挡住了,她诧异地抬眸,年慕瑾淡然道,“放着吧。”
之曼“哦”了一声,攥着衣角退出他的办公室。
之曼心思沉重地下了班,出了科技园,一坐上地铁,刚才喝的那杯苦咖啡已经过了时效,她开始头脑浑浑噩噩的。
脑海里就一个劲地在想,损失了这么大一个项目,年慕瑾会不会告发她,这可是蹲大牢的罪啊,转念又一想,好像寰宇也没什么确凿的证据吧,不知道这次对寰宇造成多少损失?她使劲拍了拍头,暗自发誓,不管损失了多少,以后一定要加倍弥补回来!
看来,得加快追梦的步伐了!
哦,她还得祈祷,两年时限里,林莫不要再派给她令寰宇蒙受更多损失的任务。
不然,你让她如何过自己心里这一关,煎熬何时是个头啊。
那一晚,她就是这样浑浑噩噩地入了睡。好不容易睡着之后,立马坠入一个无边的噩梦,好多个年慕瑾和程子南的脸映在她上方,每张脸都布满戾气和怨愤,逼得她喘不过去来,身上像压了无数个大石头,沉重地一步步往后退,后面就是万丈深渊的悬崖,就在她一脚踩空要跌入悬崖的时候,年慕瑾不知为何又飞快地拽住了她的胳膊,她吓得大叫,一下子睁开眼睛。
黑暗里,她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吓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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