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就是缘,在咖啡厅,我开门见山、毫无保留地把我的情况告诉了她,她没有说话,却听得很认真……,然后,她,同意去厂里看看……,那时候,她都没有谈到待遇,是的,她没有提,但我,却一点儿也没有怀疑……”
“呵呵――,既然你都说你那时候差不多一无所有的,我提条件又有什么意义?”解怜玉说道:“我也是,也不怕你劫财劫色,就这样毫无心机地跟了你回厂……”眉宇间,解怜玉露出了几份羞涩。
她继续说道:“到了厂里以后,我着到的,真的与你父亲说的一样,当时,他带我去看了试模试出来的产品,我对这个产品的前景非常看好,所以,我提出了条件:生活费是必需的,工资可以不考虑,但我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那时候,我这句话,也应该算是玩笑吧?因为,我并不在乎钱……,没想到的是,你父亲不要脸地脱口而出:‘行,全给你都成’!”
“什么叫不要脸?那时,我是真心的,事业比金钱重要,只要成功;因为,金钱是跟着事业走的,再说,就算我一无所有,我还有很多的无形资产:朋友和我的手艺,没钱的时候,找个朋友拿付模具做做,养活自己根本不是问题,再说,那时候的我,一人吃饭,全家不饿!”苏岳东急急地争道。
“我也没说你不是真心的呀!”解怜玉白了苏岳东一眼:“你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吗?一个那么冲动的人,能混得下来吗?”
“不是有你嘛!”苏岳东嘿嘿地笑道。
解怜玉没有理嬉皮笑脸的苏岳东,又继续道:“就这样,经过半个月的准备,企业终于投入了生产……”
“一个月以后,在我与你父亲的重视下,第一批产品保质保量地完成了,我与你父亲,都好考虑着这批货送到后的第一批货款到帐,如何分配:税收、水电费、工人工资及原材料款,然后继续下一步的生产……”说话间,解怜玉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一个月来,我们都沉浸在第一次就能正常生产的喜悦中,忽略了与业务单位的联系,想不到,对方那么大的公司,因为多方面盲目是开发投资,造成了资金链的断裂……,等我们的第一批货送到的时候,对方正在拍卖公司,货物都没有人签收,当时的这种情况,就算有人签收,也不可能拿到货款了……!”
“拍卖,然后企业重组要多长时间?如果新成立的董事会对这个莹光开关的开发生产不感兴趣呢?……,工人工资、水电费,税收,原材料款,还有房租……一切的一切,等不起呀!……因为产品没有人签收,我们只好把它拉回了自己的厂……没想到,祸不单行……”说到这儿,解怜玉眼睛一红,紧接着,泪水从她的眼眶中落了下来……
苏岳东轻轻地把解怜玉拉进自己的怀里:“泥石流,是那该死的泥石流,把你外公那靠山而立的工厂,还有你外公外婆,一起埋在了底下……”
……
虽然从前也会偶而听到父亲怀念爷爷奶奶、怀念外公外婆的话题,但苏擎宇都是静静地听着,今天,他还是那样,他知道,自己越提起,越会让父母伤心……
“好了,没事了。”解怜玉轻轻从苏岳东的怀里挣脱出来。毕竟都过去快二十年了,就算放不下的东西,也早就放下了。
擦去挂在脸上的泪珠,解怜玉继续说道:“那时候,真的苦了你的父亲,曾经的朋友,在那一刻,都不再是朋友。的确,当一个人连吃饭也成问题的时候,哪儿来的朋友?幸好你父亲的发小帮忙,才借到几千元钱。”
“那时,我与你父亲认识也不到两个月,但就这样,在厂里的这种情况下,你父亲放下了一切,陪我去老家奔丧。到了老家,我才知道,你外公外婆为了省钱,连一分保险都没买,别说是企业险,就连人寿险都没买,我能理解,因为,那时候,买这种保险的人,并不多,因为,那时候的人,文化素质并不高,他们根本就没有买保险的概念。所以,对你外公他们他们的目光也是那么地短浅,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政府直接处理了这些事,几十万元的贷款,银行也没有再向我要……,但就算是这样,我也成了一无所有的了,真正的一无所有……,如果没有你的父亲,我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是他,硬拉着我回到江宁!”
“那时候,你的父亲真的非常辛苦,而我,整整半个月,没有从悲伤中解脱出来,不能给你父亲一丝安慰,一次商讨,一点关怀,到是我,一日三餐,都是你父亲亲自送到床前,木然的我,对一切都不顾不问!”
“半个月以后,我慢慢地恢复了过来,但同样不敢出门,因为我的眼睛……,是你父亲的那席话,填定了我与他的缘……”
“记得你父亲告诉我,厂里已经接近倒闭,工人都已辞退……,还记得你父亲说爷爷把他托付给他的同学吗?我们没想到,从来没有见过面的许志扬爷爷,背地里,时时都在关心着你的父亲,要知道,他在农科院工作,那时候,他是个研究员,就算他的工资最高,又能有多少?但就在你父亲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给你父亲送来了二十万元,这些钱,除了他自己的积蓄,大部分是借的……,他只能你父亲留下一句话:‘想仔细,值,就干!天无绝人之路’!”
“好一句‘天无绝人之路’!”苏擎宇感叹了一声!
“我对父亲说:我已经是一无所有了,我也没有家,但如果你愿意,我――就是你的家!”
“没有实质性的承诺,只有期待的目光……;哦,不对,有,你父亲对我有过承诺,他对我说:‘我保证:我一定会让你吃饱穿暖!’在现在,在你们想来,这一句话,应该非常可笑,对吗?说实在的,就算我们那个时候,仅仅为了吃穿,基本上只要你去做事,没有解决不了的。但这句话,在我听起来,是那么的实在,每当现在想起你父亲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都特别地甜……”
“就这样,你们就走到了一起?”苏擎宇插了一句。
“怎么,你以为有多少的花前月下,有多少的海誓山盟?”解怜玉看透了儿子的想法:“事后,我也问过你父亲:为什么不说些动听的情话,那怕只是骗一骗我也好呀!而你父亲说,人最不应该的,就是说过头话,那是一把对自己的枷锁――心的枷锁。我又问你父亲:是不是如果你再也养活不了我了,就把我扔在了大街?你父亲说:生活只有实在,没有如果!那时候,你父亲没有给过我太多的浪漫,但我却在他身上,感觉到宁静--安逸的宁静!”
“其实,你父亲并不古板,他会异想天开,他跳越的思路,让我很难跟上;你父亲说得对:浪漫只是一种感觉,宁静中的浪漫,才是真正的浪漫,天天的浪漫,不叫浪漫,那叫无度!如果你真的把你父亲当成朋友,如果你用心去感受,交流,你会觉得你父亲与你之间,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代沟’。认识你父亲的人,都说你父亲的思想,起码超前三十年!呵呵,走题了……”
解怜玉轻轻一笑,继续道:“第二天,我们就去领了结婚证;要知道,这本红本,对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孩来说,意味着什么。”
“领证后,你父亲好好地带我去吃了一餐寒酸的快餐,虽然,你父亲的眼里,充满了歉意,他的那种愧疚的眼神,让我感觉到他有多么爱我……从这以后,我们进入了正常的工作,这时候,我才知道你父亲的艰辛……”
“拿着你许志扬爷爷资助的二十万元钱,你父亲决定把退回来的塑料配件,组装成成品。针对市场上,那些一碰就跳火,用不了几次,就坏的产品,你父亲有自己的想法,他担心的,是怕半途夭折,我明白你父亲是怕没有金钱的支撑。”
“你父亲仿照同类产品,自制冲模,自己去寻找导电性能最好的铜片,求爷爷告奶奶地托人,要知道,就我们这样的小产品,又那么点儿数量,谁都不愿意接下这样的业务,而当时,就几千元钱一台的小冲床,我们也不敢买,因为,怕钱不够。”
“还好,你父亲的原来的老板的帮忙,给找了一台别人厂里因为太小而不再用的冲床,因为他的面子,你父亲就拉着冲模和原材料,自己去操作生产;好在冲模不多,各种型号的插头插座,冲件基本一样……,就这样,你父亲还一天三餐,安时给我送吃送喝的!”说到这儿,解怜玉看了一眼苏岳东,眼睛里,充满了甜蜜的柔情:“好不容易回到厂里,还要设计商标:要知道,产品不能没有商标。你父亲搜肠括,都想不到好的图案,后来,针对我们的境况,你父亲就用三根座标线,画出了一个座标,在座标的中心,写了一个‘O’取名‘原点’,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所以,他又在原点上,画了一个圈,他希望自己的事业,象三个箭头一样,冲出原点、冲出这个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