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走丢的案子破了,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这本就是个妇人爱美引起的祸事,却波及了好几户人家。
祺哥儿也回来了,头上的伤口倒是不严重,只不过瞧着精神有些不大好,直窝在徐姨娘怀里,像是受了许多惊吓,他没事本也是万幸。
那李四娘本就只招了四个婴童为子蛊的蛊体,可奈何凤灯节那日祺哥儿贪玩,独自一人跑了巷边同孩子们去闹,无意间撞见了李四娘引蛊,这才逼得她对祺哥儿下了手。
为免引起轰动,李四娘当时并未掳走祺哥儿,而是同给那些孩子下蛊一般,为他种了养颜蛊的子蛊。种下去后的半年时间,宿主的行为是同常人无异的,所以当晚祺哥儿才同随行的婢女和嬷嬷安然回了府里。
而被祺哥儿打断的引蛊,李四娘便打算在夜里复来,种了子蛊的孩子听了母蛊召唤都无意识地翻了矮墙出来。
而祺哥儿平日里从未像那些孩子一般闹天闹地,整日里爬墙翻树,他不慎从墙头跌了下来,头嗑破了意识也回了半分,无意识地喃喃喊娘亲,这才让李四娘心软了些没下得去手。
“姨娘……我疼……”
祺哥儿的小脸贴着徐姨娘墨青色禙子衣襟,他噎噎地哭着,泪珠儿不停地滚落下来。
他哭得徐姨娘都要心碎了,她如何不要紧,哪怕是冲撞了三夫人曲氏会受罚也不打紧,她就怕她的命根儿回不来了……
“祺哥儿不哭……娘在这。”她用帕子拂去祺哥儿脸上的泪,又紧紧地搂了他来,宛如经历了生死失而复得一般。
这一幕瞧得齐氏心窝子直堵。
齐氏道:“徐姨娘先前对弟妹无礼,弟妹莫不是忘了?”
之前徐姨娘在宣华院大闹,冤枉了曲氏主谋要害祺哥儿,所幸如今真相大白,同曲氏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
而曲氏在府里同三老爷一般,惯来是存在感极低,但有了什么事儿她又向来是个从不诿托的人,只是乔眉上辈子对她了解也甚少。
只见曲氏却只微微一笑,她回道:“我知徐氏不是莽撞的性子,为人母的自然时刻紧着孩子。”她又看向一旁的乔玉,后者则甜甜地朝她笑,曲氏才接着道,话里似有深意,“若玉儿不见了,我也会乱了分寸,不知如何是好的。”
登时徐姨娘就跪了地,万分涕零地道:“多谢三夫人……”只她听了曲氏后半句话后,下意识地去看站在齐氏身后的乔慧。
乔慧的容貌随了她,不是妍姿艳质的美,单单着了身清浅的散花百褶裙,臻首露了段雪白的脖颈,就让人人觉得她性子柔弱可欺。
只是她如今离徐姨娘远远的,眉宇间的疏离和眸子里的冷意,都无时不刻地诉说徐姨娘为人母的失败。
徐姨娘心颤了颤,还是别了头去,手抚上怀里的祺哥儿。
她一直都明白,乔慧恨她。
五年前她方诞下祺哥儿,还未来得及欣喜她为老爷生了个儿子,齐氏便捏着“主母无子,可扶媵妾之子养于膝下”的由头,将祺哥儿接去了锦华院。
可她怕祺哥儿以后会不认他这个亲娘,便求了老夫人一同住往锦华院,哪怕,让她住的是柴房也没关系……就苦了慧姐儿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是她能怎么办呢?祺哥儿现在到底是二房唯一的子嗣……
“快些起来罢。”曲氏亲自扶了徐姨娘起身,放缓了声调,“你也不必总是这样作践自己,在府里你也个主子,况且你又孕有慧姐儿和祺哥儿,府里上下哪个敢轻视了你去。”
徐姨娘柔弱的面容上立马浮现了感激,只听身旁的齐氏又是一声冷哼:“弟妹倒是好心,就怕你今日的好心养出条毒蛇来。”说着她便领了李嬷嬷,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眉这厢看着,同周氏对视了一眼,俩人都心领会神地悄悄走了。
听了齐氏的话,徐姨娘又有些紧张地瞧着曲氏,她张了张口有些想解释。曲氏却是神色未变地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随后也带着乔玉离开了。
乔眉揽着周氏的手,有些好奇地问:“娘,三伯母为何今日突然向徐姨娘示好?那日徐姨娘闯了宣华院,我瞧着她脸色也不大好看的。”
“她也并非是示好,而是在提点徐氏,莫忘了还有个亲女儿。”周氏摇摇头,柔柔地叹了一声,“曲氏和徐氏,哪一个都头脑清楚得很,唯有我那二弟妹,府里头的主子都叫她得罪了个遍。”
乔眉也感叹了句:“五妹妹也是可怜……”
说着她又想起乔奕的事儿来,就道:“大哥该什么时候回来呢?”
周氏轻笑,“他现在哪里回得来,奉了皇命守着边境,无旨哪能擅自进京。”继而她又想起什么来,“莫不是你大哥托人带了果子回来,你才惦念着他。”
“才不是。”乔眉嘟囔了句,下意识地揪了揪腰间的碎玉坠子,才发觉自己的言行越发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前世的那些过往她只记得些旧事,那些苦求不得的心绪好像都随着临死前的那碗汤药尽数随风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