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你儿子把你租给我了
再顾不上其他,苏浅予三两下签上自己的名字,声音颤抖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求,求求你们,一定要,要救她。”
“我们会尽全力的。”
医生丢下这句话,拿着单子匆匆折了身回去。
门在她跟前缓缓关上,苏浅予十指交握,心悬到了嗓子眼儿,若是秦笙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该怎么跟老太太说?
不,不会的,苏浅予一叠声念叨着,像是在安抚自己那不安分的心跳,又像是在借这句话麻痹自己。
仿佛等了半个世纪,门终于再次打开,苏浅予奔到医生跟前,想问却又害怕,喉咙里只溢出了一个字:“她……”
“秦小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创口还在出血,需要进行介入治疗,已经从手术室直接转去介入那边治疗了,苏小姐,你别担心,我们医院的医生都是很专业的,对病人也肯定会全力以赴。”
医生尽力的安抚着她,可苏浅予的脸色却愈加凝重。
她不懂什么叫介入治疗,也不明白,为什么子宫都切掉了,还会出血?
她要的不是过程,而是一个安心的结果,医生的话太模棱两可,苏浅予不放心,抓着他问:“那介入治疗在哪边?我能过去吗?”
若是秦笙真的……
她也得陪在她身边,让她不至于留下太多遗憾。
“那边都是全封闭的治疗,外人不能进去的。”
医生眼见她实在担心而着急,又补充了一句:“苏小姐,你应该相信我们,秦小姐这种情况,我相信介入那边是完全可以掌控的。”
苏浅予却听不进去,她忍不住抓住了医生的胳膊:“求求你了医生,让我去看看她吧。”
正为难,周棠来了。
简单的跟医生了解了一下情况,周棠上前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到长椅上坐下,温声道:“你去了也帮不上忙,甚至还可能给医生添乱,我就在这儿,有什么事,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过来告诉我,你不要太担心。”
有周棠在这儿,苏浅予稍稍心安,但她始终双手交握,脸色亦是从未有过的苍白。
五年前,曹书墨死在自己眼前那一幕,好像旧电影一样,在自己眼前来回放映,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弥漫的血腥味,她呆呆的站在曹书墨的床前,手中抱着那个只会卖力哭泣的小娃娃,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这儿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医生肯定的好消息,却等来了一张病危通知单。
秦笙出血过多,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绝望,悲伤,恐惧,所有不好的情绪如同浪潮一样,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苏浅予勉强撑着站起来,盯着周棠问:“你是院长,你可以让我去治疗室看看秦笙么?”
周棠沉默片刻,默默点了点头。
穿上绿色的无菌服,戴上防护口罩,苏浅予被护士领到了介入室,秦笙躺在治疗床上,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她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医生还在她肚子上忙碌,介入室里,仪器紧张而有规律的滴滴响着,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有条不紊,丝毫没有一条人命将要逝去的慌乱感,紧张感。
苏浅予走到她跟前,缓缓蹲在地上,她盯着秦笙,轻声细语:“秦笙,你还欠我五十万呢,你知道我这么爱钱,怎么能不还给我,就想自己一个人先走?”
没有反应。
白色的光照在秦笙脸上,更显得她苍白如纸。
苏浅予宛如着魔了一样,缓缓细数着她未尽的责任,老太太还在家里等着她回去,学校那边还等着她去工作,还有,肖易那边的事情也还没有彻底了结……
细细数完这些,苏浅予盯着她:“难道你想逃避?这些都还没做完,你不准走!”
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话,也不知道自己蹲在地上有多久,反正,等苏浅予回过神来时,她两条腿已经蹲的发麻,耳边是医生带着些兴奋的话:“出血止住了,心跳血压,渐渐在恢复,秦小姐挺过来了!”
苏浅予瘫坐在地上,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她忽然觉得十分疲累。
秦笙还要再观察一下,苏浅予本来就不允许进来,确定秦笙真的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之后,她才被周棠扶着从介入室出去。
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苏浅予靠着椅背,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周棠看看她,拍拍自己的肩膀:“来,给你靠。”
苏浅予头靠在椅背上,微微偏头:“周院长,你是不是太小气了,整个医院都是你的,你要是真有心,怎么不找间休息室让我休息。”
秦笙没事,她总算有了些心情开玩笑,来缓冲刚才的恐惧不安。
周棠盯着她,话里都是戏谑:“我这不是向苏小姐看齐,跟苏小姐学习吗?”
“嗯?”
“刚才,苏小姐的朋友可是被下了病危通知书的,我还以为苏小姐是多么重情重义,才会非要进去看朋友最后一眼,原来,是怕朋友还不上自己的钱……啧啧,这虚假的友情,我真是大开眼界。”
苏浅予:“……”
她只是想要刺激秦笙,不管她能不能听到,都想让她有活下去的意志和希望……
听着周棠半是玩笑,半是讽刺的揶揄,苏浅予也懒得解释,干脆闭上了眼睛。
走廊里窗户没关,深秋的风卷着落叶落在她脸上,恰好遮住了一米透过来的阳光,这一整天,她好像都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中,突然一放松下来,绵绵困意如洪水猛兽一下子袭击过来,苏浅予很快沉沉的睡着了。
窗外依稀是秋天萧条的景象,周棠盯着她,苏浅予素面朝天,小巧精致的脸上脂粉未施,却带着一股子浑然天成的美丽。
周棠心里微动,伸手将她脸上的那片叶子拿掉,细细打量——
薄薄的眼皮上,青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有节律的翕动,鼻子挺俏,嘴巴红润小巧,下巴弧度柔和而不失棱角。
他心里一阵久违的悸动,接着用视线刻画她的轮廓,天气已经很冷了,她上身只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薄毛衫,底下配了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
这打扮,这形象,真是要多寒酸有多寒酸,周棠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接着,脱下外套,盖在了她身上。
苏浅予轻微的动动,头偏一偏,似乎是在找一个支撑的点,周棠往她跟前坐坐,直接伸手,把她的脑袋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医院里人来人往,路过的医生和护士认识周棠,恭敬的要跟他打招呼,周棠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只比了个口型:“嘘——”
一直到晚上,苏浅予才幽幽醒转,她不舒服的动一动,还没反应过来这里是哪儿,头顶,一道温暖的声音从上而下:“你醒了?”
苏浅予吓了一跳,抬头发现身边的人是周棠,这才放下戒备。
她打了个哈欠,眼看周棠紧紧挨着自己,苏浅予忍不住蹙眉:“周院长,椅子这么长,你怎么非要挨着我坐?”
莫名的,她想到了君南风曾经跟她说的,不准靠近,也不准勾引其他男人的条约,苏浅予心下一抖,自觉的往旁边挪了挪。
周棠盯着她,觉得很无奈,他指了指自己衬衫上的口水印:“苏小姐,我给你当人肉靠垫,你还流了我一身的口水,我这么好心,你这个反应,让我很受伤。”
盯着他肩膀上那一片淡淡的口水印,苏浅予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眼珠子转转,直接岔开了话题:“那个,我睡了多久了?医生有过来通知秦笙的状况吗?”
“嗯。”
周棠神色不明。
苏浅予心里一个咯噔:“她,怎么样了?”
周棠眼见浓重的担心又从她脸上渐渐聚集,没有再跟她开玩笑:“没事了,已经送到加护病房,接下来,只要好好护理就好。”
“哦,好。”
苏浅予起身,把周棠的外套还给他就要去看秦笙,走了几步,又折回身停在了他跟前:“周院长,你这衣服需要我洗么?”
毕竟是让她的口水给荼毒了,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
周棠盯着她,片刻后,才微笑着点头:“好,走之前到我办公室里来拿。”
“行。”
加护病房里,秦笙还没醒来,但脸上已经多了些血色,她呼吸均匀而有节律,正在睡着,苏浅予也没打扰她,又从病房里退了出来。
这里是加护病房,有专门的护士二十四小时看护,基本上也用不着她,苏浅予看看时间,本来想去接苏平安,给陆俊一打了个电话后,才知道他俩已经回了家。
苏浅予去周棠办公室把他的衬衫拿上,直接坐上了回家的地铁。
小巷子漆黑幽深,路灯如豆的灯光渐渐被黑暗吞噬,苏浅予走在路上,想到那天晚上在这儿被袭击,她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走到楼下,苏浅予才松了口气。
这么长时间了,警察那边怎么一直都没动静?
苏浅予一边想着该找个时间去警察局问问进展,一边抬手敲门。
她出来的急,忘了带钥匙。
只是,陆俊一和苏平安没有开门,对门却开了。
君南风从里头出来,蹙眉问:“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这一天,电话打不通,人找不到,就算是在照顾秦笙,是不是也应该给个信儿?
苏浅予眼见君南风神情严肃,脸上带着很明显的不悦,她急忙开口:“我今天有请假!”
“你什么时候请的?我怎么不知道?”
君南风眼睛微眯。
“我有在客厅的桌子上留请假条。”
“那我批准了么?”
“……那不然,你算我旷工,扣我一天的工资好了。”
反正秦笙这事她得管,也得去,天大的事情,她也都得放下。
君南风看着她脸上那抹隐隐的倔强,神色稍稍缓和,他走到她跟前,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这次就原谅你,下次再找不到你人,可就不是扣工资这么简单的事,走吧。”k
苏浅予点头哈腰,感谢完君南风的宽宏大量后,疑惑道:“去哪儿?”
这么晚了,他要她走去什么地方?
“跟我回家。”
呃……
“回……你家么?”
君南风挑眉:“不然呢?”
苏浅予斟酌半天,觉得跟他回家,她会比较“危险”,急忙摆了摆手:“那个,我回我自己家就好。”
她转身拍门:“陆俊一!苏平安,我回来了,没拿钥匙,给我开门!”
屋子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苏平安隔着门跟她报告:“妈,锁坏了,开不了,你今晚要不就在君叔叔家里将就一晚上吧。”
苏浅予:“……”
真的是锁坏了?
她住在这里的时候,觉得这里很不安全,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旧的,可以将就,但花了大价钱换了把新锁,这些年从来都没出过问题,就这么蹊跷的坏了?
苏浅予眉头紧蹙,正要砸门,就听身后君南风凉凉的开口:“你儿子把你租给我了,还有你丈夫陆先生,他说,他不在意你婚内出轨,婚外情也不在乎。”
“……”
苏浅予闭了闭眼睛,更大力的砸门:“苏平安!陆俊一!你俩给我开门!”
只是一天没怎么见他们,这就都被收买了?
苏浅予满腔怒火化为力气,砸的那扇铁门“哐哐”作响,可没把苏平安和陆俊一敲出来,倒是把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吵醒了——
“苏浅予!你干什么?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
“有事明天再说,大晚上的闹腾什么?”
……
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绝于耳,再不停下,左领右舍,楼上楼下,估计都要集体过来讨伐她,苏浅予悻悻的住了手,回身耷拉着脑袋,默默的往君南风的屋子里走:“那今天晚上就麻烦君教授了。”
君南风跟在她身后进去,声音染着暧昧:“麻烦我什么?力气活儿,还是体力活儿?”
这俩不一样么?
而且,她怎么听出了一抹不一样的味道?
苏浅予脸上飞上一抹红晕,干脆拎着衣服袋子躲进了卫生间。
她关上门,在马桶盖上坐了好久,心里那些暗潮涌动才渐渐平息下去。
反正在君南风家里,她也不能放心睡,坐了一会儿,苏浅予干脆从衣服袋子里拿出周棠那件衬衫,扔进洗手池子开始动手。
刚揉搓了两下,君南风在外面敲门:“苏助理,你在干什么?”
“洗衣服。”
“哦,开门,我要上卫生间。”
“……好。”
苏浅予擦擦手,拧开了卫生间的门就要出去,君南风淡淡的瞥了眼洗手池子里的衣服,忽而抓住了她的胳膊,君南风眼睛微眯,若有所思的盯着她:“你洗的,是谁的衣服?”
宽宽大大的白色衬衫在洗手池子里展开着,苏浅予看了一眼,顿时有些慌,她怎么忘了,这是周棠的衣服,她这么堂而皇之的拿到君南风的家里来洗,岂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苏浅予眼珠子转转,随口扯谎:“秦笙的。”
“她能穿的下这么大尺寸的衬衫?”
“你知道秦笙生病了啊,病人当然要穿的宽松一些嘛。”
苏浅予硬着头皮往下编,她偷偷瞥了君南风一眼,看他满脸审视的凝望着自己,苏浅予心里一抖,梗着脖子硬撑:“谁说女人就不能穿大尺寸的白衬衫了?”
君南风眼睛微眯,他没有再说关于衬衫的话题,转而拉着她的手往卧室里走,苏浅予被他拖着,也挣脱不得,急声问:“你干什么?”
他目光灼灼:“你说呢?”
看着他完全笼罩过来的黑影,再看看自己身后的大床,苏浅予急忙起身:“那个,我忽然想起来,我的睡衣还在我家,我不穿睡衣睡不着觉,君教授,你早点休息,我先走——”
话都还没说完,君南风忽然一把将她摁在了床上。
四目相对,苏浅予不自然的把头偏向了一边。
君南风如泡过醇酒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开口:“我这儿有,穿我的。”
“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了?苏助理刚才不是还说,女人穿大尺寸的衣服也是理所当然么。”
“呃……”
苏浅予闭了闭眼睛,总觉得跟君南风相处,她在无时无刻的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没想好该怎么脱身,君南风接着开口:“你是要自己换,还是要我帮你?”
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有选择的权利。
苏浅予妥协:“我自己来。”
“嗯。”
君南风从柜子里拿出一件亚麻色的睡衣扔在她跟前,接着,起身去了卫生间。
苏浅予看看手中的衣服,再看看卫生间已经关上的门,思索着回自己家的可能性。
想到陆俊一和苏平安那两个狼狈为奸的货,苏浅予想要逃走的勇气顿时泄掉了一半,这情形,她还是认清现状,自己先换上睡衣比较好,若是待会儿君南风出来,执意要亲自动手给她换装……
苏浅予脸红到了耳朵根,快速的将睡衣套在了自己身上。
他的睡衣很宽大,袖子都要翻两大褶,才能把手露出来,苏浅予自觉的走到客厅的沙发上,打算将就一夜,君南风从卫生间出来,蹙眉问她:“怎么不去床上?要我抱?”
苏浅予很想找个理由或者借口蜗居在沙发上,但想来想去,她竟是想不出任何话来。
她有些丧气的乖乖起身,自己躺到了床上。
两米多的大床,苏浅予只占了一个小小的床边,稍微再往前一点就直接下了地上,君南风长臂一捞,将她整个抱在怀中,低声在她耳边开口:“苏助理,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苏浅予闭上眼睛,决定装睡。
君南风盯着她,长长的睫毛还在不安的翕动着,这才几秒钟的工夫就睡着了?
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抱着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也闭上了眼睛。
乔柏松有句话说的没错,谁家的谁心疼……
他其实,也只是想单纯的抱着她睡觉。
君南风用力的抱紧了她,很快,沉睡过去。
夜色很美。
下了一天小雨,到了晚上,天已经放晴,雨水洗刷过的夜空似乎格外干净,月亮如银盘在空中高高悬起,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苏浅予睁开眼睛,看着月光下已经睡着的,君南风的侧脸,却是没有任何睡意。
大概是白天眯了一会儿,此刻,她十分心亮,苏浅予试探着动了动,君南风抱着自己的胳膊瞬间就松了,他呼吸沉重,睡意沉沉,疲累的根本什么也感觉不到。
若是现在起身,从他的怀抱中离开,他大概也不会察觉。
可苏浅予却不想动了,甚至,还主动朝着他靠了靠。
就让她自私一次,卑鄙一次,再贪恋一些他的温暖吧……
苏浅予自私又卑鄙的想着,什么礼仪道德,脸面廉耻,统统都放到一边。
此刻,她只想靠着他,感受来自于他的体温,呼吸着他的呼吸,倾听他的心跳……
其实,她才是那个可耻又可恨的贼,恨不得偷走有君南风的所有时光。
早上,君南风醒来的时候,苏浅予还在睡,她乖巧无害的窝在他的臂弯之中,像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猫,神色恬淡,莫名让他弯起了唇角。
君南风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浅吻,才小心的从她脖子下抽出已经有些发麻的手臂,轻手轻脚的起身。
有人在外面敲门,君南风关上卧室的门,才随口问:“谁?”
“是我,南风,你起了没?”
君南风过去把门拉开,看着乔柏松神清气爽的样子,随口问:“这么早过来,怎么,实验室有进一步的进展?”
“你说的没错,各种成分和配比已经很接近,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
乔柏松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难掩激动,他们研究这么久,总算是见到了成效!
君南风却依旧十分淡定,这件事在他看来,根本是迟早的事情,即使做成了,也没必要太过在意。
他打了个哈欠,出声问他:“还有其他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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