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的寒风伴随着周远航念咒般的自言自语,怀柔沉入了深深的梦境,口罩遮着口鼻呼吸热乎乎回喷,也许是身体没有恢复又睡眠不足走了那么远的路。
身体疲乏劳累的让她睡得很不踏实,每晚必来的噩梦今夜也未能幸免,依旧是反复的场景,可慢慢的梦境越来越真实,还有些不同寻常的画面闪现。
爆炸声过后,再睁开眼看到的一片雪白,这片雪白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色,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很熟悉的样子。
并没有分心的去回想到底哪里见过,眼前缓慢出现了一道粉色的房门,推开门走进去刺眼的阳光让她睁不开眼。
“哈哈哈……妈咪,我在这里!”稚嫩清脆的童声带着俏皮,来自一个穿着公主装的小女孩。
“你在哪儿?妈咪要来抓你喽!”眼前绑着丝带的女人声音温柔,一身鹅黄色的裙装衬托的肌肤更显白皙,挥舞着双手女人朝着声音走去。
“嘻嘻……”小女孩笑的开怀,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把女人吸引了过来。
女人听着嬉笑声,装作摸不到小女孩,可是双手却一直在小女孩身边挥动,明明反手就能摸到了的,女人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哎?你在哪儿啊?我怎么摸不到你呀?”
听到女人说的话小女孩笑的更加开心,小手捂着嘴巴也阻挡不了笑声溢出,在女人双手间的距离一会儿低头一会儿侧身玩得不亦乐乎。
“嘿!抓到啦!”女人一把抱住小女孩,像是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抓到了人,双手挠着小女孩的颈窝。
“咯咯咯……好痒啊妈咪……”被女人抱着挠痒小女孩忍不住扭动,咯咯咯笑倒在女人怀里。
很有爱的画面,怀柔看的忍不住也笑出声,可是她的声音一出画面就突然散开了。
有些着急的皱眉往前跑了两步,想把那个画面追回来,可是入目皆是雪白,一转身看到了另一间浅灰色的房门。
走进门,这次是在室内,女人脸上的笑意不在,却多了一抹愁容在眼角。
“妈,我回来了。”清爽的少女音伴随着开门声,少女走近看到女人的模样忍不住皱眉,可随后立刻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满分的考卷。
“妈,这次考试我还是全级第一名。”
女人脸色化开淡淡的浅笑,从少女手中接过试卷仔细的看着,一脸欣慰的点头:“真好,妈妈的女儿长大了,学习也不用妈妈担心。”
“妈,暑假我们去旅游吧?”少女挽上女人的手臂,亲密的靠在女人肩上。
女人慈爱的抚摸少女的发丝,语气里是不易察觉的伤感。
“好啊。你想去哪儿啊?说来,我们很久都没有去旅游了呢。以前你爸爸在的时候,每到你放假就会……”
话没说完,女人就说不下去了,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打在少女的发丝上。
“妈……”少女抱紧了女人声音有些哽咽,仰头看着自己的母亲语气有些愤怒:“您别在想他了!”
少女还说了什么,可是女人已经嘤嘤的低声哭泣起来,少女只得眉头皱的紧紧地连声安慰。
画面再次消失了,就像是玻璃上原本被热气喷洒的一层白雾,随着时间推移而缓慢回归透明。
这次怀柔没有再去挽留,只觉得心里有些发闷,不知道是因为少女的怨气还是那个女人悲伤的哭泣声。
白色的世界重现,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面完全漆黑的木门,看上去让人觉得有些压抑,怀柔看着那扇黑色木门并不想打开,耳边却有个声音在催促着她快推开那扇门。
那扇门里有什么?想到之前看的画面和场景,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害怕起来,害怕推开那扇门后看到的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画面。
可是无论她是否愿意,那道门还是自己打开了,黑漆漆的走道,原木色的地板,一双雪白的赤足踩在上面。
脚步缓慢的往前走,这条路她好像也很熟悉,像是无数次曾经在这条路上走过,所以脚步转了弯。
入目所见的是一方矮桌,上面放着一个方形的木盒,通体是黑色的还有金色玫瑰刻画,她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不敢再向前走。
但是脚步却不由得她的意愿,一步,一步,慢慢的越来越接近那个木盒,终于她坐下与那个木盒相对。
黑色流光的木盒盒盖光滑,两边的玫瑰花用金漆填满,看上去金灿灿的充满贵气,不过却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终于她的手伸向盒盖滑开,里面装的是灰白色的粉末,这样的盒子里竟然盛放的是这些。
骨灰盒三个字跳进脑海里,让怀柔忍不住的打了一个激灵,手一抖盒盖重重的盖上。
目光接触到骨灰盒下压着的一角白色,打印的字迹让人在意上面写了什么,移开抽出一看,死亡诊断书几个粗体大字就跳跃于眼前。
死因,死亡人,诊断结果一一看过,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心里却非常确定这些是属于刚才那个女人的。
讶异于自己的确定,捏着诊断书边角的手指紧绷。
啪嗒,一滴泪落下,随后眼泪像是骤雨一般敲打在诊断书上,很快就打湿了大片痕迹。
仰起头,正对着她的那个柜台上,黑白色的照片里女人笑的温婉,像是还活着慈爱的目光看着她。
“妈妈……”
沈浪正在酣睡,突然隐约听见旁边的声音,窗外是呜呜呼啸的狂风声,又让他不能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实的。
“妈……”伴随着又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沈浪确信了声音是发自坐在旁边人的嘴里。
睁开眼偏头看包裹的看不清面容的人,从她走出帐篷的看一刻开始,沈浪就一直远远跟着她。
纳木错放牧时怀柔的反常让他很在意,所以一直观察着她,晚餐怀柔更是没有出现让沈浪心有不安。
想到之前怀柔的几次不辞而别,沈浪有备无患的注意着怀柔隔间里的动静,直到深夜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惊动,果不其然看到了怀柔全副武装背着旅行包离开。
她以为不取下口罩和帽子,还改变了声音就能蒙混过关,那只不过是自己懒得拆穿她罢了。
倒不是因为恶趣味想逗怀柔,只不过之前怀柔总是不愿意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迫不得已之下沈浪才出此下策,虽然不算是好办法,却也聊胜于无。
小声的哭泣还在继续,听得出当事人似乎是做了什么伤心的梦,伸手撩开怀柔头上宽大的帽子,正看到她拧着眉头眼泪顺着脸颊下滑。
怀柔似乎很伤心,无助的哭泣压抑着,声音并不大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只有沈浪的距离近隐约可以听到,伸手怜惜的拭去那晶莹的泪珠,温热的眼泪让沈浪觉得心疼。
开车的周远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在喋喋不休的讲话,虽然周远航还在聚精会神的开车,不过仔细看会发现周远航的精神有些萎靡双眼带着困意。
远处的天地交界处正散发着光辉,不知不觉已经天亮了,沈浪突然想起怀柔手里拿过的那个老式手机,顺着怀柔的口袋伸手小心掏出。
沈浪之前就已经见过这个手机,当时并没有太在意,可是现在他忍不住仔细的看了看,黑色外壳模样老旧不像是时下人们喜欢的款式。
按下有些破损的手机按键,没有一个联系人,通话栏倒是有几个电话,除了他的手机号码外还有未知号码来电,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拿着手机一个文件一个文件查找,信息栏里只有五条短信,最上面的一条显示的时间正是放牧时怀柔反常开始之前。
当看到生母早亡这四个字时,沈浪的脸不由得阴沉下来,同时也明白了怀柔反常的原因。
“哟,睡醒了?”周远航突然的说话声让沈浪心中一惊,手机立刻塞回怀柔侧边的口袋里,看向正打哈欠的周远航。
“一夜没睡,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疲劳驾驶是走远路司机的大忌,沈浪皱眉看着周远航疲累的模样。
“马上就到镇上了,能稍微休息下,不过我拉的东西恐怕不能停留很久,公司要得急。”
周远航打着哈欠强打精神的模样,爱说话的性格也因为困顿而失了兴致。
两人正说话,怀柔已经悠悠的从噩梦里醒来,心情有些沉重,察觉到眼角的湿润,有些慌乱的抬手擦拭,听到周远航的话才意识到还在车上。
“哟,胡岩也醒了?那正好,到镇上一起吃个早饭下车歇会儿。”
沉默的点头表示赞同,沈浪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一直盯着怀柔的方向,让怀柔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
不过随后,沈浪又转开头看向窗外,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是怀柔自己太敏感眼花造成的。
一时无话,车厢里安静的只有周远航时不时的哈欠声,在太阳完全普照大地时,货车终于到达了周远航说的那个小镇。
“终于能下车休息会儿了,要吃什么?这儿已经到兰州地界了,兰州拉面都听过吧?味道不错!”
周远航说着已经下了车朝那边的店里走去,沈浪下车时看了怀柔一眼,也先她一步走进了那家面馆。
面馆干干净净的,桌椅摆放的也很整齐,两边墙上挂着些食物的图片,颜色鲜艳看的人很有食欲,周远航叫来服务员点餐。
拉面是必不可少的主食,随后又要了几个小菜,刚过完年菜品还算齐全,三个人点了三碗拉面四个小菜还有一壶热茶。
怀柔先去了洗手间,穿着宽大长款的羽绒服快速钻进女洗手间里,洗了脸把有些红肿的眼皮用凉水压了压,只不过镜子里的人还是带着一副没有睡脸色苍白的模样。
回想起梦里的一幕幕,怀柔深深叹了口气,出现在梦里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她的生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