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波垒中,西北角处,贴着崖壁和城墙,又围出了两面矮墙,被当作的临时的学堂,没有顶,采光很好。这时候的天气已经相当冷了,但这里的谷地,没有风,保暖效果比较好。
学堂里摆满了课桌,桌上是一盘沙,这就是纸了,旁边有一截树枝,这就是笔。倒不是吕林舍不得给真正的纸笔,而是眼下的条件是真没有,百废待举,一切从简。
课桌前坐满了年龄不一孩童们,坐姿不一,服饰也不一,不过都不像来读书的学生,而是要玩尿泥的孩童。正是对这世界充满好奇心的年龄,一时间四处张望,议论纷纷。
“听说大人们都逮兔子去了,我是逮兔子的好手,也想去呢。不知道到这里来干嘛......”
“好像是要让咱们读书识字来着。”
“读书能有啥用,能填饱肚子不?”
“那怎么可能,越读越饿才对吧......话说多了就饿,又不是没体会过。”
“那也不能这么说,那些当官的不就是读书人么,我看过我们那里的县令,肚子大大的呢,肯定吃得很饱。”
“这么说的话,咱们读了书是不是也要当官?这敢情好啊,当了官应该每天都能吃干饭了吧......我要是当了官,也不会吃到那么大的肚子,能饱就行,剩下的分你们吃。”
“等你是官了,我肯定也是官,还用得着你分我啊!”
正常情况下,就算是上了十年学的学生,在没老师看着的情况下,都很容易变成茶话会,更何况是这些没上过学的孩子。
忽然,一个瘦小老头进了来,喊道:“学堂之上,岂容喧哗,肃静!”
因中气不足,声音有些发颤。这人姓铁,名定,十二岁时才开始读书,读了几年,觉得自己将来能举茂才,便自取了表字为茂才,与姓名连起来,便是“铁定茂才”,意头很好!但是,理想总是丰满,现实总是骨感。现在还不是以后的科举制,自己凭自己的努力去考场搏了搏。眼下朝廷选拔人才,举孝廉,举茂才,都是靠人推举的。铁定没关系没背景,根本无人推举,只能到乡下当个教书先生。
虽然不得志,不过毕竟衣食无忧,而且也受人尊重。然则天灾接人祸,铁老师这铁饭碗也被砸了。最后为了活着,跟自己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于是就卑躬屈膝从了贼。还好郭太这个人喜欢附庸风雅,对他还算礼遇。不过他还是觉得很委屈,时常望月问天,徒唤奈何。直到白波众投降,他才觉得自己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了。而当吕林说要建学堂并让他当老师时,铁定更觉青天之上降下一束光华,要将他接引上天,直入青云。便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要抓住这次机会。而当吕林告诉他以后直属于卢植时,铁定更是欣喜若狂。卢植是谁,那是天下闻名的儒学大宗师,读书人也许不知道最大的官是谁,但若不知卢植,便不配当一个读书人。铁定甚至这样想着:我有幸追随卢公做事,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岂非是卢公的门生了。有了这样的想法后,干劲更足了。
因着郭太对他颇为看重的缘故,白波众都认得他,而且都要尊称一声“茂才公”!呼他出言训斥,整个学堂便为之一静。
......
吕林到吕布那里,说:“父亲,今天学堂开课,我想借魏越一用。”
吕布道:“要他去镇场子么?”
魏越在一旁道:“少将军,只不过一群小屁孩,哪着得着我出马。”
吕林道:“回父亲,我是想让他去当一当老师!”
吕布和魏越都是一愣。魏越更是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少将军不要消遣我,我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能当老师。要真让我这大头兵去当老师,按读书人的话来讲,岂不是有辱斯文......”
吕布则道:“我儿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吕林道:“父亲慧眼如炬。不错,我让魏越过去当老师,可不是要教孩子们读书写字,而是给他们讲讲故事便可!”
魏越懵了:“讲故事?我肚子里也没装着什么故事啊,难道要我来编,这种事我真不擅长啊,少将军不要为难我了!”
吕林笑道:“不要这么小看自己,我要你讲的是关于父亲的故事,你跟随父亲时日已久,性子又活跃,嗓门也大,来讲父亲的故事再合适不过了。若让这些孩子听着父亲的故事长大,将来便敬父亲如神明。这事事关重大,意义又长远,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你来做最合适了!”
魏越一听,一拍脑袋道:“少将军你早说啊,若是讲将军的故事,那我再拿手不过了。不瞒少将军,在洛阳的时候,我也听过说书人讲将军的故事,这讲的还真不如我呢!”
吕布知道吕林又是想为他扬名,自然满心欢喜道:“那就这么定了,反正这里也没你什么事,去帮忙吧。”
能把魏越赶走,他才好跟何太后卿卿我我。
魏越欣然领命,跟着吕林走了。
......
吕林随后又前往邹氏住处。
邹氏一见他就笑脸相迎:“儿啊,来接你妹妹上学呢?”
双双又一伸手道:“兄长,吃吃!”
依然是豆子。吕林微微一笑,掏出一袋子道:“双双,吃这个。”袋子里装的是肉干,基本是用来训练伯虎的,不过吕林最近发现自己特别容易饿,大概是在长身体,所以也拿来给自己当零嘴。
双双开心地接了过去,美滋滋地吃起来。
吕林又说:“双双,我带你去学堂,你好好坐着,老师让写什么你就写什么,就算不会也不用恼,回来我再教你便是。另外,你力气大,不开心也不能打人,当然,抱人也是不可以的。等下了学,兄长再给你弄好吃的。”
双双边吃边点头:“嗯嗯......”
邹氏道:“双双有你这样的兄长真是福气啊。她什么事也不懂,要不我让个仆妇跟着。”
吕林道:“孩子大了,再怎么样都得学着自己走路,不能一直由人搀着。有时候学会放手才是对她好。”
“成,那就都依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