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子的名声就是好使。
不出一会儿工夫,看热闹的学生,连滚带爬回到书院了。
谢缈易也趁乱冲到韩封灵身旁。
“走了,韩兄!要是给徐夫子知道你在这里跟人比剑!”谢缈易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韩封灵看看她。
谢缈易为了吓他,龇牙咧嘴,生动地,继续抹脖子。
韩封灵一怔,眼角泄出一丝笑意,但是很快消弭。
“今日便算了。”韩小将军收起长剑,看向周遇安,“若是不服,可以来将军府。”
说完,剑入鞘,跟着谢缈易往书院走了。
“有病吧……”周遇安看着两人背影,嘟嚷一声。
站在中间那位始作俑者的姑娘,见状,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发怒了……她为了引起韩小将军的注意,特意安排这一场,怎么就这么收场了?!
“周遇安!”那姑娘回过神来,恶狠狠看向红衣女子,“你!你……都怪你!”
周遇安木着脸,一声不吭,没什么大表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死人脸给谁看呢!”那姑娘一肚子正没处发泄,冲着周遇安劈头盖脸,“要不是你慢慢吞吞的!事情会这样吗!都怨你!你……”
“这是怎了啦?”徐远达走了过来。
他抖了抖宽松的长袖子,看着眼前的女子们:“哎?陈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陈廷婷才收起骂骂咧咧的嘴脸:“我,我们路过……”
徐远达一笑:“这里是男子书院,你们这些大家闺秀在这里,他们可就不能安心读书啦。”
陈廷婷闻言,行礼回道:“这就走,这就走。”
“那慢走啊。”徐夫子摆手,恕不远送。
不远处的周远安,皱着眉,上下看着徐夫子,若有所思。
陈廷婷走到周遇安身边,声音厉色:“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周远安收回视线,依旧没什么表情。
…………
…………
打发走了陈小姐。
徐远达兜着手,摇摇晃晃走进书院里。
一众学生已经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了,摇头晃脑,朗读的朗读,背书的背书,默写的默写的,看起来认真极了,像极了那回事儿。
徐夫子捏着山羊胡转了一圈。
“刘蒙……”徐夫子敲了敲桌子,“你书拿反了。”
刘蒙真的懵了。
“好了,好了。”徐远达拍拍手,“都别装模作样了。”
学生放下书包,偷偷看向他。
徐远达捋着山羊胡,慢慢悠悠:“啧啧,你们也到了君子好逑的年纪了啊……”
“……”
“当然,有些姑娘也到了妾住长江头的年纪了啊……”
说着,悠悠的看了韩封灵一眼。
“我呢,是不反对你们谈情说爱的。年少风流嘛,先生理解,很理解!但是……”徐远达话锋一转,“谈情说爱,街上去谈,就不要来书院啦,这里是圣贤之地,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入耳之地,那些男女缠绵,就不要在这里扰人心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是为某些学生着想啊。”徐远达一摊手,煞有介事,“你想啊,你有淑女了,你同窗还没有……他心里得多不舒服啊,那他要么给你一砖,要么化悲愤为力量,更加发奋读书,等到科举来的时候……就不用我说了吧?”
话音落下,没人敢说话。
徐夫子一直自认为,自己是很开明的夫子。
这个时候,学生不应该都点头称是,跟他打成一片吗?
但是,没人。
一个跟吓傻的鹌鹑似的!
“算了!算了!拿出书!”朽木不可雕,徐夫子也不废话了。
学生纷纷坐正身体,一个个松了口气似的。
…………
…………
放了学。
谢缈易收拾好东西,本想问韩封灵,还去不去看罗载。
结果,人家韩小将军已经不见人影了。
谢缈易叹口气,只好收拾好东西,慢吞吞走出书院。
“公子。”崇辙见谢缈易出来,问,“回府吗?”
“还要去一趟书局。”谢缈易说。
“去书局做什么?”辙辙不解,“冉叔叔不是把书局打理的很好吗?”
“不是去查账。”谢缈易说,“是去买书。”
“啊?”
…………
…………
远红书局,坐落在酆京最大的书市。
它不是最大的书局,却是最受欢迎的书局之一。
酆京最受欢迎的十本话本小说中,五本都来自这家书局,从写书到出书,这个书局一气呵成,拧成一个整体。
比如《春风渡》这本艳情小说话本,你想看,只有它家有卖。
“你要买《春风渡》?”冉肖看着自己的老板,下巴差点磕到地上。
“不是我看的!”谢缈易摆着手,连忙解释,“我是帮人买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冉肖从书架抽出一本脸红心跳的《春风渡》,一下子塞给谢缈易。
“你是老板,还买什么买!书局都是你的!”
“不能。”谢缈易摇摇头,“都有账的,我不能……”
“算我账上!”冉肖一拍胸脯,“我总算看见你看咱家的书了!”
这种久旱逢甘霖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老板,你也是个男人了!”冉肖拍着谢缈易的肩膀。
他人高马大的,肌肉扎结,一巴掌差点将谢缈易拍道。
辙辙赶紧扶住谢缈易:“冉叔叔,你小点儿劲儿,公子身体不好。”
“忘了,忘了!”冉肖哈哈大笑,“抱歉啊。”
这样大大咧咧的书局老板,刚开始,谁都不看好他,因为他身上一点生意人该有的气息都没有。但是,就是这个粗狂的,一身莽汉气势的男人,却将远红书局经营的红红火火,日进斗金。
“钱,我放这里了,还有,记得帮我跟嫂子问好……”谢缈易抱着书,不打算在这里多待。
说罢,转身走出了书局。
“公子,我们回家吗?”
辙辙问。
“还差一点儿。”谢缈易说。
“还差什么?”辙辙不解。
“花生酥。”谢缈易说着,走进远红书局旁的糕点店。
…………
…………
花生酥是这家店最受欢迎的糕点,谢缈易进去的时候,柜台上只剩最后一盒了。
姓梁的小子,运气不错。
谢缈易想着,手伸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也拿住了那盒花生酥。
谢缈易随着手指看向那人。
“砰!”她手里的书,掉了。
“韩……韩封灵?”谢缈易诧异,“你怎么……”
韩封灵没说话,而是俯身,捡起了谢缈易的书。
《春风渡》三个烫金大字,直辣辣映入眼帘,要是仔细看,还能看见书皮上若隐若现地描着一个搔首弄姿的仕女。
“……”
“……”
“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这个……”谢缈易急了一脑门的汗,“不是我……”
“血气方刚,我明白。”韩封灵说。
不!你不明白啊!啊!啊!啊!
“我是帮人买的!”
“嗯。”韩封灵把书递给谢缈易,说,“我明白。”
我看你不明白啊!
谢缈易又不能继续解释了,因为,说的多,她的身份就越容易暴露。
咽下这个哑巴苦,谢缈易赶紧扯开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韩封灵:“瑶说,想吃这里的花生酥。”
“韩封瑶,他没事吧?”谢缈易问的不情不愿。
“只是风寒,小病。”
因为韩三公子生了病,没能来书院,所以谢缈易难得清静了半天。
“你去看罗兄了吗?”韩封灵问。
“打算明日去看他,怎么了?”
“我跟你一起去。”韩封灵说。
谢缈易说:“其实,你不去也没事的,罗兄……又不是你打的。”
韩封灵摇头:“瑶的事情,也算是我的事情。”
谢缈易叹气,他还能说什么呢。
“对了,今日,谢谢你。”韩封灵又说。
“谢我?”谢缈易没反应过来。
“那句徐夫子,是你的喊得吧。”韩封灵眼中带着笑意。
谢缈易调侃:“我要是不喊,你还真跟人家姑娘比剑啊?”
韩封灵笑了笑,没回答。
谢缈易看着面带笑容的韩小将军,吞了吞口水。
“客官?客官……”旁边的老板挥挥手,“这是本店最后一盒花生酥了,你们谁要啊?”
“给他吧。”
“给她吧。”
两人异口同声。
“韩封瑶病了,给他吃吧。”想起要给韩封瑶,谢缈易心里是一千个不情愿,但是,谁让对面的人是韩封灵呢。
韩封灵接过谢缈易递来的花生酥。
“多谢了。”小将军很认真。
“小意思。”谢缈易摆摆手,说,“时间也不早了,我走啦。”
“易兄,你住在哪里?”韩封灵问。
“我……我住在城东。”谢缈易说。
韩封灵没说话,看样子是等着她说具体地址。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谢缈易自然不能说,我住在相府,她挥了挥手。
“慢走。”
…………
…………
傍晚时候,谢缈易回来了。
她走进冬梅院,她将怀里的《春风渡》扔到梁文轩面前。
“按你说的,买来了,一两银子。”
梁文轩微微侧着脸,问:“花生酥呢?”
“卖完啦。”谢缈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