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凛若又因声声咳嗽而吐出鲜血。血液顺着她的嘴角蔓延而下，说不出的驰魂夺魄。
看着地上流淌的大片鲜血，凛若仿若已经木讷了一般，直直地盯着地上，未有一丝波动。
这是今日第三次吐血，而且一次比一次猛烈。她知道，宁迹恒已经察觉了她的异样。
她看到他眼里闪烁的寒光。只是，她又该如何让宁迹恒不担心？
正想着，蝶镱轻轻扣了扣门扉，随后立即走了进来。
房间里漆黑一片，不见一丝光亮。但蝶镱还是试着往前走，试着找到凛若的床榻。
听到动静，凛若顿时起了警觉。然而在听清蝶镱的脚步声后，她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她记得。
“蝶镱。是你吗？”凛若问道。
“是。”
随后，蝶镱将一间偏房里的烛火拿了过来，摸索着点亮了凛若床边的灯芯。
瞬间，屋内一片亮堂。
但转瞬间，蝶镱又看到了地上大片的鲜血。
“凛若，你这是……”蝶镱指着地上的一抔雪，不可思议地说道。
“请你千万保密。”
凛若笑了笑，随即又将地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血迹。
屋内幽幽散发的乌沉香瞬间遮掩了猩红的气息，没有丝毫异样。
“果然如此。”
见凛若收拾完毕，蝶镱才缓缓回过神来，“我在门外便是听到你咳嗽阵阵，没想到竟真……”
“嘘……”
话还没说完，凛若立即做了一个停下的动作。接到她的示意后，蝶镱顿时将自己声音压低了很多。
她怕吵到凛若，吵到其他人。
“我一直守在你的门外，为的就是能够更好地保护你。只是没想到听到你的咳嗽声时，你已经倒下了。而且，我果然猜的没错。”
蝶镱忍俊不禁地说道，她与凛若相识不久，但她的一点一滴，蝶镱都看在眼里。
她早就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如今看到她万受磨难，她如何忍心？
“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但我希望，你能为我保密。”
凛若迈着细碎的步伐，走到了一个椅子旁，吃力地坐了下来。
原本再简单不过的事，此时此刻竟也变得艰难起来。
看着凛若强装镇定的模样，蝶镱立即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她直直地看着凛若，忧心忡忡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所有人都看出了端倪，她也不例外。
“不过是昔日的小伤罢了。”
“都这么严重了，哪里还是小伤？”蝶镱愤愤不平地说道“我去找宁公子过来。”
说着，蝶镱竟真准备往外走。只是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凛若立即拉住她的手，直言道“别走。”
见凛若虚弱至极的模样，蝶镱立即将她扶到了床榻上，又细心为她掖了掖被子。
“凛若，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是怎么了？”蝶镱再次问道。
她既然已经拿凛若当自己的姐妹，就希望能够帮上她。
但哪怕她什么都做不了，她也希望，自己能够永远陪着她。
“在佑翎国内，曾被人刺中心脏。因为位置不偏不倚，所以落下了旧疾。”
话音刚落，蝶镱瞬间目瞪口呆，惊讶不已。
说不出她是为凛若剑中心脏惊讶，还是为她能活着而惊讶。
她的身上，总能发生奇迹。
但她是凛若啊，她医术冠绝四方，她一定有办法的！
正当蝶镱期待的神情对上凛若的眼眸时，她只能看到她眼中流连的豁达和坦然。
这也就是说，她也没办法？
“你不要感到惊讶，或为我不值，我能够平安回到京邑，回到宁府，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蝶镱便红着眼眶，嘟囔道“你那是平安嘛！你都快死了。”
虽然蝶镱说的直接，却也是实话。她确实快死了。
不久也要被埋入地下，与昔日的仇人再次相见。她的双手，早已占满斑斑血迹。
只是，她不后悔。
“所以今日出了匡府后你突然昏厥，是因为怒火攻心导致让旧疾复发？”蝶镱难以相信她听到的一切，转而她再次重复道。
只是看着凛若憔悴的模样。蝶镱心里便已经有了答案。
这是否意味着，原本仅有的寿命，因此再次缩减呢？
想到这里，蝶镱顿时觉得后怕。她第一次觉得凛若竟这般脆弱，脆弱到不堪一击。
人的生命，有时候就是这么脆弱。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将会死在这一秒，还是等候的下一秒。
她的默认，已经给出了答案。
“其实，我没想到你今天竟然真的杀了叶娆。”
倒不是说她埋怨凛若，而是她做出了一般的女子根本不敢做的事，没有人愿意背负这样的骂名。
但她敢！
哪怕是将自己也搭进去！
“她死有余辜。”
凛若冷冷地说道，随即扯出一抹微笑，笑道“你说呢？”
“她确实该死……”
只是这一次，是凛若打断了蝶镱说话，她转过头，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如今匡府只有匡婷一个独苗，匡时衡就算再不喜，也会悉心养育她，教育她。况且陆锦兰出来了，她会将匡婷照顾的很好。”
说着，凛若的眼泪就像不听指挥一般自己流了下来。昏昏暗光里，闪耀的泪珠若隐若现。
“如果你不杀叶娆，匡婷绝不会记恨你。你将来，也少一个威胁你的人也可安心度日啊。”
言罢，凛若笑了笑，立即说道“我已经没有将来了。将死之人，每天都是安心度日。”
凛若说的云淡风轻，好似说的人不是她一般。她的不甘和不愿早已流尽了，她接受这个事实。
“至于叶娆，我是非杀不可。她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既然她可以牺牲掉一切，此次牺牲掉她的性命，又如何？”
“况且她不顾匡婷，也不管我是否会迁怒于她，又或者在她死后，对匡婷动手。这些，她都没有考虑过。既然她诚心想死，我自然不能错过她的美意。”
听着凛若的话，蝶镱突然明白了凛若为何要这么做。
就算叶娆活下来，时时刻刻教唆着匡婷，恐怕她会变成第二个谄媚的叶娆。
她不想也不愿看到那样的情况！
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杀了她，换个人取代叶娆在匡婷心中的位置，让她也做个贤妻良母。
但她知道，取人性命仍是大忌？所以她愿意等匡婷长大，日后为她母亲报仇。
谁都有选择的权利，她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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