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狠心坦白,姐妹交心
【乐嵘戈:“痛苦不能复制,只能自我消解;从坦白到交心,其实她一直都在努力!”】
“我知道你在逃避,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榆次北单手插兜,掌心的手机紧捏。
顿了一下,他缓缓陈述:“所以你不问,甚至隐约间猜到也不想从医生的口中被认证,我说的对吗?”
微抿的唇角,有一丝抖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累了。谁来我也不见,我说了谁我也不想见,我现在只想休息。”
陡然抬高的声音里,暗含尖锐。
“抱歉,榆医生。”数秒的对视后,尖锐像泄了气的皮球,没了冲劲。
“潜在性抑郁症,医生习惯称它LLI。”见她没有反驳,情绪也未见波动。
榆次北自顾自的接上:“这是抑郁症中极其罕见的一种,它最大的特点在‘抑制’二字,这两个字可以说既是优点又是致命的伤害。它比常见的抑郁症更加糟糕,因为在大多患者身上都不轻易被看见。”
“强大的自控力,让他们看上去跟常人无异,甚至偶尔会比常人还要坚强。”
榆次北在她面前坐了下来,很平静的阐述。
最后一锤定音:“你失眠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吧!为什么不说?”
乐嵘戈眨了下眼睛,眼神从窗外的风景里抽离。
喃喃道:“我很想他。”
“我真的很想他,很想很想。”
榆次北的心被狠狠拎了一下,这一刻作为朋友他不认同顾瑨珩的做法,作为医生他有了心疼。
心疼她独立之下的坚强。
顾瑨珩离开那么久,这是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去诉说她的想念。
原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其实内里早已溃烂不堪。
自那之后她认识了顾白。
知道他是一名无国界医生,辅修心理学。
除了定期的药物,和随访,她基本上与正常人无异。
而这段时间,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状况在有所加重。
乐嵘戈不喜欢让别人觉得她不正常。
每一次顾白给她做心理疏导,都会借用榆次北的办公室。
看着自家阿姐从活泼到整个人似乎失去灵魂,她心里木然的疼。
姐妹连心,怎会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压抑。
指甲刻入掌心的疼痛,又麻又疼,可她恍若不知。
“每一次她在里面,你都会什么都不做的站在这里等她。”乐菁娴没有回头,这样的场景这些年仿佛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双眼凝在眼前的这扇门上,总以为看着看着就能把这扇门看穿似的。
她以为即使不能陪在她身旁,用这种方式也算是姐妹在患难与共!
乐菁娴浅唇薄笑:“榆医生,谢谢你!”
“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帮我阿姐,也知道你是因为姐夫的原因。但是,我还是想谢谢你。”她真诚地说。
榆次北没有抗拒,他懂得这种受人恩惠想要感激的心情,所以他欣然接受。
“好啊!我接受了,别着急,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他安抚的看她。
半晌,乐菁娴朝他点点头。
看着他转角一直消失的背影。
乐菁娴的思绪隐隐被带回当年的那一段日子……
顾瑨珩的身体很好,这众所周知。
那个时候她还是这家医院的实习医生,而榆次北是这家医院的副主任,顾瑨珩会出现在这起初她并不怀疑。
一次两次正常,若遇见的地点是医生办公室倒也正常。
偏好几次,碰上,他都是从检验科和放射科出来。
当怀疑的种子埋下,人的探知欲往往比平时要重上许多。
比如,着手调查,再比如探查暗访。
事实上。
在离真相越来越近的那一刻,她没料到顾瑨珩会主动找上自己。
那天,也是在医院。
她看见顾瑨珩从榆次北的办公室走出来,后面还跟着消化科的主任。
当隐约间有了某终预感,面上仍依旧热络,和平常一样笑着招呼:“姐夫,你又来找榆医生呀?”
见他没搭腔,心里咯噔一声,主动岔开话题道:“嗨,再这样下去我可都要怀疑医院里那些传的八卦,说的是不是真的?”
顾瑨珩掠眼看她,没有说话。
而是扭过头对着一旁的专家主任点了点头,致意:“后面恐怕还要麻烦您,您先去忙吧!”
专家主任看了一眼乐菁娴,眼底有一层浅浅的担忧。
“好,那你时刻注意,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顾瑨珩应声。
“姐夫,你是……”她深吸一口气去问:“你是不舒服吗?我姐怎么没陪你一起来?”乐菁娴讪笑着开口。
顾瑨珩温和的看着她笑:“菁菁吃早饭了吗?姐夫早上抽血,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你陪姐夫去吃点吧!”
他没有吃早饭,她怎么会不知道。04
可昨晚在饭桌上,他同秦女士说的明明是今早。古怪的神色在他顾瑨珩身上打量了许久,到了嘴边的话,深深给吞了下去。
最后都变成一句:“好。”
顾瑨珩爱屋及乌,连带着对乐菁娴也是从心底当妹妹看的。
平日顾瑨珩对她好,凡是她所求他和姐姐都无有不应。
今天一连问话,他总避而不答,乐菁娴心里忍不住嘀咕。
丰盛的早点摆在桌上,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姐夫,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乐菁娴小心翼翼的问。
顾瑨珩看了她一会,夹起一个小笼汤包看了许久,唇边露出的笑意很浅。
也不知道,这汤包到底有哪里就那么好吃?那丫头每次一吃起这个,浑身都透着满足的惬意。
他缓了好一阵,才默默开口:“菁菁,姐夫想和你说件事,但这件事情你不要让你姐姐知道好吗?”
眉头狠狠地皱了两下,凭借直觉,她觉得顾瑨珩后面要说的话很严重。
或许,是她此生也难以承受的重量。
下意识的出声拒绝:“不,不,不。姐夫,阿姐才是你的妻子,你有任何不适,都应该主动告诉她。毫无保留!”
顾瑨珩嘴角微动,看着她的目光沉了沉。
遂而轻声的笑,空洞的没有一点情绪。“菁菁,你阿姐她胆子小,需要被照顾,我们就不要吓她了好吗?”
眼眶刷得一下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咽了咽喉咙。
模糊的视线,隔绝了眼前所有。
她定了好一会,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
越是这样,就越要镇静下来。
“姐夫,你想说什么?”
“菁菁,姐夫知道你们从医的女孩子,心理素质都要比寻常的女生好一些,对吧?”
“姐……姐夫,你是有哪里不舒服,是吗?阿姐应该知道的,她必须知道。”
“何况,这种事情根本就瞒不住,她若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你要她该如何去承受那一切。”
言语中尽是慌乱,额头上浮着一层细汗,内心却是一片荒凉。
起初以为,自己做了医生。
至少面对生老病死时可以坦然,如今才知道涉及亲人,她根本不可能。
这一刻,作为妹妹,作为医生连她都无法正视生命的客观价值。
当茫然的反驳和对白只剩下自言自语,才知道自己有多无措。
阿姐的爱好容易有了回应,如今真是天负良人!
于顾瑨珩,又何尝不是?
无尽的酸涩,像一把利刃慢慢凌迟着他的心。
疼的有点闷。
蜷曲的手掌,用力捏了捏,苦涩的笑容无限放大。“如果,如果事态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我会……我会提出。”离婚。
那两个字,像被下了一道蛊怎么都说不出口。
眉心拧到了一块,面上冷得如三九寒天,滴水结冰。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非要这样?你以为那样她就会好过吗?”
“姐夫,你不知道阿姐,她有多在乎你。你是她心心念念惦念了好多年的人,对她而言你不止是爱人,更是信仰。”
她艰难的说着,每多诉说一句,就为她的阿姐心疼一分直到满脸泪痕。
“你知道一个人若没了信仰,会变成什么样?那她跟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你可以身体不好,也可以是最坏的结果。但是,你绝不能瞒她,也不能跟她……”离婚。
顾瑨珩好像听了进去,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进去。
两人各自沉默的坐着,谁也没先开口。
顿了好久,乐菁娴直起身子。
抬手擦干眼泪,苦涩宽慰。“姐夫,现在中国的医学很发达,一切都有希望,我们谁也别率先放弃好不好?”
“你是姐姐的希望啊,你若离开了,你想过她要怎么活吗?是你把她宠得跟个孩子似的?以后谁还能受得了她的坏脾气?是不是?是不是?”
乐菁娴循循善诱,唯恐警醒了面前的人。
顾瑨珩何尝不知道,他也想陪着她一起慢慢变老。
第一次,在生命面前,她感受到自己的无助与渺小。
原来,真的有人力所无法抗衡的事情。
“姐夫,对不起。我不太会撒谎,如果你一直不说,我会越俎代庖。”
最后乐菁娴哭着离开,她从没想过这一切会发生在自己家人的身上。
享有知情权的人,永远是最痛苦的人!
两姐妹的感情一向很好,至少一周一定会见一面一起吃个饭,逛个街。
自那天之后,乐嵘戈每一次给乐菁娴打电话,她都推脱着。
不是有事,就是加班。
她自己学的是妇科,所谓隔行如隔山,对肿瘤科的很多东西大多模糊。
如今,只要没班她就坐在诊室里查资料,询问专家。
想着怎么尽最大的可能给到阿姐帮助,却发现竟是那样的无力。
生命厚重,又如此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