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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梅君的日子宁潜的棋

  其实,梅君住进来这幽静的山中庭院楼中有种短暂的避世感觉。这忽然多了个羞怯的女人声音,仿佛即可就打破了她原先的完美时刻,她很冷淡应声:“何事?”她从来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侍候她,因为她认为她不过是临时的主人。

  “夫人,奴婢是来请示这里还有没有需要换洗的衣物?这天儿,也越来越好了。”燕儿这两日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期望幻灭,她说话忐忑,也是冒险来试探这里住的谁,知道了回头干活的时候就能给铃儿炫耀了。她又说:“奴婢会绣花也会唱曲儿呢,夫人有事儿记得吩咐,那,燕儿这就先去做活儿了!”

  梅君没有任何表示,她早就揣测来去,这里不是王宫的人能知道的所在,乞伏植不会派个宫娥内侍在这里的。什么绣花唱曲儿,她需要这些做甚?她都在反复思索她的命怎么才能走的好一些,她是有过孩子的女人,出身坎坷但阅历不肤浅。乞伏植能喜欢她,除了同样来自某个最初的所在,根源上接近些以外,他对她的好还是她过去遇到的那些文儒式样的怜惜。

  最初的这份怜惜也让她感动并珍惜着,但时日一长就发现变了味道的是人的心。但或许,他宁潜也早就把她的价值规划在某些虚浮而能获得真实利益的存在上,反而是她,若是为了宁潜而活着,那太不值当了。

  宁潜能平等尊重的人是他的夫人,他的夫人曾经带着人来打过她,那时候她差点和婢女饿死,最后宁潜托人带来食物后就给了她一条路走。那路,就是以她为棋,步步为营虏获男人的志气,然后丧失在缥缈的烟雾中。

  她不知道,这路能在短暂日子里持续多久?男人厌倦一个女人太容易了。随便寻个不稀罕的视角,摘个不是,找个不满意的地方就能让一段感情一拍两散,或者说情同陌路。她不确定乞伏植什么时候会讨厌他,然后一走了之把她丢在这里半月或者十日,然后丢下些银钱说:“你该怎么过日子的,还是照旧,请不要再来滋扰我!”这是客气有善意的男子,已经很够意思了。

  只是有一点,她想的很清楚,认识乞伏植和认识别的男人不同,乞伏植是她那日主动去酒馆遇见的。算是自主的相识过程,当然,见证者有两位,顾颂白泓。他们师兄弟是一对爱侣,也是爱的浓烈爱的脱离俗世红尘,那对好看的兄弟当中又属白泓精明灵透还很有趣味。

  当染,她和白泓的逢场做戏是一场驱使,来自宁潜当初的驱使,宁潜并没有让她接近白泓。可是她为了多一个傍身的,硬是诱惑了白泓与她有了暧昧,仅仅是未到最后一步而已。

  这一步她也是自主的,她需要一个欣赏她灵魂美好的男子,彼此又互相吸引着,现在,这个男子换成是乞伏植。她于白泓,只能是比一般的朋友更加好一些的那种。

  她随身的衣裳有两套,一套是去西城看望她儿子时候穿的,另外一套就是为了乞伏植而穿的层次繁复的百折裙,桂花黄的上袄很衬她瑰丽肌肤。

  就要午初了,梅君整理好衣衫准备走出这院子,然后坐上等在那里的双驹驾铁车到儿子那里,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院子台阶匆匆上来这楼上。

  今日阳光明媚,楼窗上熟黄色光芒投射到她露裸的后颈上。

  “梅,我们一同用午膳吧!就在此刻。”男人唇上一抹璀璨反射光,他浑身的阳刚气息里隐藏着疲惫,他走过来就执起她的手:“辰时我离开时,你还睡着的,还要睡吗?我陪你!”他在她面前有着孩子般的真实。

  她心里其实很想笑,她的名字是她跟了宁潜之后自个取的,她本来名字不叫梅,也不是什么君。她推开他的手:“你这里,能用午膳啊?”她几乎就仅仅看到一名冷漠的单眼皮男仆,记得叫力仁。

  他笑的无掩饰的憨厚:“能的,是寻常百姓家的饭食,只要你舒心,我们吃什么都好似好滋味!”他的确这么想的,他离开王宫那座山,他就主动融入百姓群中。

  她很爱听他对她说这些很温馨的话,她忘记了她有多少年没有这么拥有温馨的日子了,宁潜是虚伪的人,真实二字不存在。她唯一感激的是,宁潜把她从婆罗寺后院的经堂后厨里偷偷买下来,她逃离了沉闷而几乎不见天日的佛奴日常。

  那时候,她十四岁已经出落的绚丽夺目而活的迷惘,她当时即可视宁潜为毕生的恩人,她甚至不会说大汉的语言。她对待每个穿了鞋的人都要行下跪礼,那是她被高僧千里掳来之后必须学会的礼数。 在寺院经堂,他们对她很少说话。然而宁潜居然会说玉田的她们部族的语言,他逗她的第一句话是:“小姑娘,你愿意离开这里学会歌舞和汉语吗?你其实应该会活的比这里热闹些。”

  她知道,她样子伶俐俊俏,有些小僧们已经在私下里在她经过他们经堂时候议论,他们说她长大必定是大师傅最疼爱的佛母。她知道那将意味着她会是他们共同拥有的一个乐趣,而且还是这几乎暗无光明地方伴随油灯钟声一辈子,于是,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对宁潜说:“热闹些,我愿意,我还要学会你们的语言。”当时她看着宁潜那样一个须发整齐的儒者,他像一个东方的朴实神仙。

  “梅,想什么呢?膳食来了,我们下楼去用膳!”乞伏植伸手揽住她的腰,她虽然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由于常年跳舞,她的身子窈窕成葫芦样式。乞伏植要说重视感觉也就是这感觉了,相比较之后更加重视的是她外在以外的所有。他心疼地问:“你其实可以不用去馔香阁的,那里交给巴列看管,让他每日把情况给你禀报即可,如今那类所在去的人不多了。”

  梅君淡漠而矜持, 他的用意是想说,如今城里形势很紧张,对于多数人而言却还未意识到这点。能出来外面花银子吃饭的,那多半是牟取厚利的人,吃饭就是个形式而已,这形式背后的事儿能颠覆一个人的所有恐惧认知。

  这里山居的膳食果然很精简,鸡蛋炒芫荽,金针木耳汤,烩的羊肉粉丝单独一小碗是给她的。乞伏植不吃肉食的,他也并非绝对的不吃,只是最近他心里起伏很大,所遇见的事儿和人都不一样。他吃着菜的时候,他的眉间荡漾些许的疑虑,在对视上她的时候,他又微笑如和煦的朝阳般清新自然。

  山居院墙这里的柴房隔壁,背琴老汉七叔和力仁吃饭喝茶,铃儿在柴房靠窗处有个羊皮褥子是七叔给的,这里就成了她单独的所在。燕儿站着给力仁添饭加菜,她依然头发蓬乱仅用条布缠绕住。

  “殿下也正在用膳呢,他身边的贵人与殿下一同。”力仁对七叔说着,他吃饭时候话本来不多的。

  “我等着稍候就去请殿下过目,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呢,但我被一名青衣男子跟到了我那里。”七叔意识到燕儿是个嘴巴敞开的女人,那翻翘的两边嘴角必定很会说是非。

  “恩,稍候你前去请教,应该能如你所愿的。”力仁也不知道这琴有什么不一样的,但他和七叔曾经一见如故,很能聊的来。

  站在一旁的燕儿是属于几乎被忽略的存在,她就看这老汉背琴是要做什么,他那么粗糙的人应该不是工匠更不会是乐人,那么一定是偷出来倒卖的。想到这里,她更不敢多想了,这老汉要她别欺负铃儿,她就不明白了为何铃儿到了这里所有人都对她爱惜。她那么小,又脑子不如她好使,伶俐都是样子而已,这些人在她看来早晚都会把琴卖了也该把铃儿卖了。

  躺在柴火堆旁刚吃完饭的铃儿,正陷入遐想中,他期待她家公子能找到这里来。但这似乎不可能,她拾取柴枝的时候看过这里的地形,两边山腰很陡峭,除了蜿蜒盘旋上来这条山路外。另外的小路是力仁大叔带着她们进来的那条捷径,他们还遭遇了打仗场面,那么危险的捷径她估计樵夫也不敢走的,力仁在她叫她一声叔叔的时候憨厚的笑过。

  厨房边间这里,力仁吃完了面条将筷子尾在小桌边沿磕了磕:“装饭!”他并不看燕儿,但这就是给她的话。

  背琴的老汉七叔还在犹豫中,力仁忽然伸出脑袋看着窗扇外的天空一眼,随后用一把木柄缀着棉布的尘土拍打浑身上下的尘土,披上一件及脚踝的长衣奔向小门到石雕的穿廊门里去了。

  力仁驾车驶出山居路,梅君动手将耳缀抹额一一取下,并肩而坐的乞伏植对她说:“待会儿我送你到城东的馔香阁,我就入内城办事儿,戌时我就来接你!”他说着就把手放在梅君的手心。

  “恩,那时侯没准儿我也很忙呢!”那时候正是晚膳来客的时候,谁都在那里,怕他出现了也不便利。为了不扫兴,她含笑安慰:“二层阁楼底下那间没有人,你就在那里等我。”她知道她是他的安慰,他作为王族成员在这京城里要应付的事儿和人都很多。

  “好,我会在那里等着你。”他说了句她那个部族的语言,他的脸上闪耀自信。

  听了他的话,梅君笑的很凄楚。马车一停到那个巷子口,她迅速掩住面把泪水止住了,款款走进去小巷,乞伏植的马车停了下掉转头走了。

  随后,另一辆三匹马驾的车缓而来,那是宁潜的车,他嘴角浮现一丝狞笑。这次被他看到了,还能狡辩什么?孩子还拴不住这个女人,有了酒楼亲手经营了就不理会他了。他可是有恩于她的人呢。

  二进门的院子外面,靠墙晒了两边的衣裳,东面全是两岁孩子的衣裳,看门的男仆人弓腰站立。

  内院一正二内室里,婢女正对婆子说:“夫人该回来了,可今日都过了半时辰了呢。”

  那男孩已经会说话了,跳到椅子上指着婆子说:“给我娘煮奶茶吧,她会放盐巴放的多。”

  梅君在院子里听见孩子声音,心口一阵发颤,她的儿子最初她认为不该来到人世间,这么委屈地过在人世间的娘。她快步走进去:“娘今日不喝奶茶了,屈儿。”她给儿子取名委屈的屈,宁潜也认同了。某些情形下,他尊重她为孩子所做的。

  她把孩子放膝盖上抱着,这孩子眼眸酷似她,身量纤细而酷似宁潜,也有些前天不足的情形。

  当时的她刚成为宁潜私下里赎来的侍婢,一有身孕就被小心地对待着,但到了出生的时候可怕身边的婢女给累坏了,她一人服侍她大着肚子生产。

  宁潜脚步很轻地走进来,猛地把正屋门推开。他每次这举动就意味着捉奸,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她都对这女人不放心。能在半年时日里学会《四书》和《五经》的西域女奴,容颜极值,住在这里连他都不相信她能否安稳地渡过孤独。

  “你干什么?吓到屈儿。”梅君自从宁潜把她推向一个,又一个的男人身边时候,她就再也学不会尊重他。

  “你怎么不在馔香阁呢?三殿下还等了你好一会儿呢。”宁潜知道她心里对他有怨气,可是孩子是他和她的,他认定了这女人不会轻易地与他决裂。他走近前,婆子立刻把孩子从梅君身上拉开,他捏住她下巴:“说,你和谁在一起?”

  梅君打开他的手:“请你善待我,我儿子还在这里看着的。”她的话说到这里,他们的孩子扑过来梅君身边狠狠地推宁潜:“爹你走开!你对娘不好,让她受委屈,所以我才叫屈儿。”

  “把孩子带开了去!”宁潜是不会打孩子的,他吼着对婆子婢女。那一少一老即可使劲抱走了男孩,那男孩看见她娘眉间的愁,他依然担忧地喊叫:“你们,有话要好好地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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