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压抑的日子里老贼得意
乞伏植未料到父王这么不在意夏国这个劲敌,可是夏国已然今日非昔日可比较的。夏王本以母姓为刘布,如今大方更名为部落姓赫连了,虽然赫连部在西流沙曾被父王与先王祖父打垮过数次,但他相信人家没有那么容易一蹶不振。光是女儿赫连雪就比乞伏伽罗强上百倍,这次偷袭京城,赫连雪动用了多少策略,他派出去的侦搜队还是城里都尉署的人呢。
他身边也是缺少得力的人手,可是一个力仁能抵住都尉署那几百人呢。但力仁这家伙不轻易归属别人管束,他死心塌地地效忠他乞伏植一人,车夫猎手谍者集结的能力是多样的,而且他还很会屯田种植农作物。
乞伏植留下白容陪伴冷月淑,他陪着乞伏力走了一盘棋。他父王让了他一局,对他叮咛:“你若慌,必定乱。儿女情长看起来是浪费时日,可这些时日却能让你在温柔之中学会柔韧,不要懈怠也不要忽略每一位近处看着你的人。”宫里宫外指摘他多情女人多的臣子们,他不能回应也懒得说,但对儿子要把这点说明透。
乞伏植被点醒了,他和梅君的相逢本来还有些心虚,现在看来是多虑了。这里御书房不大有人进来,他问乞伏力:“儿臣想问父王,儿臣的母亲,就真的没有消息,连最后的音讯了是不清楚吗?”他问的诚恳,过去十多年一直不敢问。他眸光郑重迎向乞伏力:“若是父王不便于说,那么儿臣以后不问就是了!”
乞伏力他们部落的习俗是,妻子一去不返回,那这做丈夫的就可以不寻找。他颇有些为难,眸色暗淡一下:“我最后一次到金河湾,她的部署带给我一把翠玉发簪连同一把秦皇凤首琴,那琴如今在太乐署,这翠玉簪孤王这就找给你看。”乞伏力脚步缓慢走向他的书橱,从其中一格内那羊绒七彩纹绣的袋子里,他找出一卷粗糙的桑皮纸书《西沙渔》,那枚被当做书镇的一把翠绿玉簪顶头是鱼形。
他父王果然还是重视情谊的,乞伏植抹了一把泪。
都巳时初了,还在白家宅内中庭赏花等待的太乐署小厮,等不及他家白大人,他很想冲到泓芳居内去看看的。人家院内婢女叮嘱过了,大人今日上午身子不适,头有些晕,他可以先去乐署,午时前再来等。
想到这里,他赶着空马车回乐署了。宁潜听他这样一说即可捋了一把胡须,他白泓也有惆怅到头晕失眠的时候呢。莫不是因为那顾家小子的离开啊?鸳鸯离分就伤感,白泓还真的重情呢。
然而白泓是早就起来坐在苹果树下想事儿,这粉绿色清香花瓣在枝头阳光闪耀下多美好啊。他干吗早去乐署呢?他就躺在那张柔软的躺椅上,那还是专门为受伤的顾师弟当时准备的。他那么傻为他们家琴坊出头,而他飘零四处连个依附都没有,别离也是心头拷问他自个的方向呢,他来到他们白家其实没有什么方向的。
想到这里,他不再纠结师弟的离去,反而想先把铃儿找到。既然那都尉署的人都查到铃儿离开时候穿的鞋袜,那么跟进一步,说不定就能找到人了。
他又让莺儿去把前院的白二找来,作为管事的白二一早被找了第二次也明白这回找他的意思了。开口就问:“大人,您可是要我去都尉大人那里寻获铃儿那丫头?我听我那些集市的兄弟们说,如今找人要给“好处”的,直接给专管查缉人口失踪案的有丞。”
“胆子太大了这也,敢跟着我的人要“好处费”!”白泓虽然也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公署酷吏这样做,无奈转念一想后,摸出来二十两银子给白二:“给吧,只要把人给我好好地找到了。”他是重视情谊的人,只是平常人们看他气势逼人的强大有写害怕。
“大人,白二可以对他们施加压力,按说这人丢了也是他们都尉署和城防卫戊营的失职,我就蹲守在那里。”
白二的话是这样说了,白泓还是把银子给了,让他看着不行就打点,搜寻全城也要把那丫头好好地找来。大人这么重视那丫头,他也知道是因为顾公子,顾公子毅然投军也是让他佩服的很,找到那丫头就当是为顾公子做些什么了。
白泓有些不耐烦,摆摆手让白二赶紧地去办事儿,初春的绚丽阳光正好当空,可别多一个人挡在他眼前斩断了他思念的心绪。
广武城,白二上次说师弟的名字出现在守卫城西的烽燧名单中,那处烽燧,他记得没错是个守城关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其实都是扯淡,人家要是存心敢彻底拿下广武城,破开烽燧不会很费力。
不过是,那座城的王,奸佞苛刻又诡计多端,周围几方势力不能聚合一起去对付他。因为他暗中斡旋在几方之中,使他们不能聚合来对付他。
有时候,他真想一人骑马到百里之外的烽燧,就那样单独把他接了回来一起把日子过。可是他不能啊,他是大渊国已经接受御赐大印的官吏,他走了那禁地,他们白家怎么办?那就当是给师弟一个空间吧,相爱不需要相守,暂时遥远地两相望吧。
巳时三刻的欣荣琴坊内,白季旺在店内隔间里望着儿子。
抛开顾颂的离去让他难过自责之外,儿子这么上心太乐署的事儿可是让他感到欣慰。
顾颂去投军也没有不好,那小子太憨实了,到那种血肉横飞的地方见识见识也是好的,等两下里不再交战时候。他想求人去把他接回来,找个武官疏通疏通是可以的,但就看那小子如何变通了,反正他去投军他不难过。记得师弟还在世时候说:“我那养子血液里有刚烈的一面,是块钢料就去适合他的地方打磨去吧,战场上也并不是不好。”顾弘明一个儒雅琴人这样意外地见解。
“泓儿,还在想念你颂师弟吗?”白季旺看出来儿子心里的压抑了,这三日连吃的都吃不多了,话也变的少了很多。每个晚上回到惠心院时,他夫人就说:“我每日看着泓儿坐上乐署的马车出了家大门,我就看着他的背影,他是真的很需要颂儿!”
白泓有些木纳地应声:“恩,爹有好的法子帮我把他接回来吗?我真的不习惯他不在我身边。”
白季旺不笑时候在外人看起来十分凶横,这张凶横的脸庞上横纹在额上深深:“找世子爷乞伏沐,他很容易就能把颂儿接回来的。”他无比肯定地对儿子说,是因为他能确定那对父子的能力。似乎也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冷硬,对儿子又温和微笑:“这个时候,你师弟他去那样地方不是坏事情。”
白泓笑而不语,知道儿子心事的莫过于做爹的,他爹这些话把他连续两日两夜的焦虑舒缓了,他伸手从茶盘里取了干果放在嘴里咀嚼。那无花果的甜和蜜像是情人的私语,想到师弟也许就是甜的滋味了,只是这些甜蜜随着果肉被咀嚼干净之后也就消失了。
他爹这里的书橱上也放了几本手抄的琴人手札,他翻了一卷,那里有春秋名人语录越过四大师氏琴人的语录,他看到有人小字注解:“秦皇不懂乐,拒哀乐,造琴于庸人……”他似乎被一个疑团给击打了心脏,那么太乐署内礼器殿内秦皇这琴根本就不值得二十万两银。
记得幼年刨木做葫芦瓢尺八,祖父说过有人用独到技巧一起呵成一把瑶琴,那就是传说中秦皇琴的做法,价值是吕公渲染出来的高贵工艺,显示其得天独厚的用意。
记得昨日,礼器看管的知事将那记录案牍给他看了,先帝时某年,储君乞伏力在七十里外的金河湾接纳一个部落的归顺。这琴就是那样得来的,算是对方馈赠给如今的大王,至于当中的故事并不是他白泓感兴趣的,无非就是儿女情长。
他问白季旺:“爹可记得秦皇凤首的来龙去脉?”
“记得,如你祖父所说那样,并无什么奇特的,也无什么琴人的参与。”白季旺记得传说中,师氏四人躲避秦国还来不及呢,怎可能与暴戾者同堂抚琴。他很肯定地补充:“李斯的琴操不屑外人的。”作为工匠,评人已经至此了他也不想多给儿子留下不良习惯和影响。
“哈,那就是一方愿意被蒙蔽,而另外一方乐于赚取银子了。”白泓说道这里如释重负了,他想,宁潜果然狡诈,又有口舌话术之技巧。一把高度仿真的秦皇凤首愣说是真的,还哄的夏国巨贾付出了定金,老东西很厉害呢。
他接下来考虑,他究竟要不要给赫连雪通个口信说,她的人买了假的琴呢?可这样有些早,事情也许就不好玩了,那么他就继续追踪下去,把好玩的结果一路观看到底。
或者说,他要等到能让他崩溃到最合适时候,让买家得知真相,也让乞伏陌购买什么“神力军”的计划搁浅。那是叛国的勾当呢,胖子好自私又贪婪,还嫉妒大王子,并想导致二王子背黑锅被大王处罚。
巳时正,太乐署内大间,老乐丞宁潜春光满面送来几十份的香麻豆腐请所有人享用,他还放了一份在白泓的内室长案上。
他高兴是因为买卖就要有收成了,定金收了,他也承诺用部分来金援女婿稳固实力,话虽是翁婿之间那么说的,大王其实也没有忽略乞伏陌这个儿子。
他的母亲依然位及贵妃仅在冷月淑之次等,叱贵妃她本来没有名字没有姓氏,大王干脆就用公主乞伏伽罗母亲的姓氏连名字都给取了,叫叱云婵。这叱云婵也很会来事儿,给宁家一个侄女寻觅了门户相对的亲事,对方是尚书令大人的侄子,这么一来就算乞伏陌有时候对月如不好,他这做爹的也不能干预太多。
白泓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作揖请安,宁潜依老卖老勉强颌首:“大人今日怎么这么晚才来?贵体欠安啊,要不要属下请个大夫给您把脉。”
“我好的很!倒是潜潜你,听说发横财了,很丰厚呢?”白泓故意会心一笑,凑近宁潜耳朵:“你获得二万两银子就卖了一个还没有作好的糙物,缺天良就是你!”他耐不住地损宁潜。
宁潜老鼠眼睛瞬间贼亮,他的事儿那么隐秘,这是谁泄露了消息?他问白泓:“谁说的?我这是天气好,和这些人相处了二十年对他们好一点,大人你也太爱多管闲事了。”
他案头前方那些员吏们,低头不多说话,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白泓憋着一口气,他嘴上不说什么,眼睛也不看这帮子墙头草们。
就这样,白泓和宁潜对付着过了七日多。这一日的黄昏酉时初,白家膳食间里。先是白二说铃儿进了宁家大宅门内,后面很愧疚的说他没有找到七叔,因为四合营里那修琴老汉的住处空了。
心里浮躁之下,白泓在家里喝下一碗陈醋,独自驾车到榴花红叶酒馆,他来了很多次已经觉得没意思再来了。可今晚还是来了,常服朴素坐在半掩的方桌位置上,店小二问他:“您就不想找个人聊聊吗?”
白泓以为对方暗示什么“粉味”之类的,淡然一笑调侃这女子:“和你聊,你能聊啥?”
“哈哈,不是我,是有人在请你过去呢!”店小二布巾子包头,手指翘往高处。
那次,乞伏植初次来这里,他们四人做的高台上的位置,临窗的那儿冒出一个戴了漆纱冠的头。原来是宁千的小舅子安顺,他在冲着白泓招手,白泓犹豫了下,看着周围没有什么熟悉面孔他就走上去了。
安顺似乎日子改变了很多,行头改变很大,人靠衣装,他丝缎长袍白玉珏缀腰间。神情也看起来比之前有信心,他笑对他:”我来这里,还是您带着来的呢!现在,你和我姐夫之间,我都清楚的很,包括他的买卖他从中玩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