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入冬了,但又没入冬,且那明月庄园里的菊花可是开得正正好。
这日,温时娇正在打络子,突发奇想,又见挽青走了进来,开口吩咐:“你且去盛嬷嬷那里,要一叠烫金帖子,我准备办一个赏菊会。”
挽青张大了嘴道:“那万一无人应约,该如何是好?”
温时娇将手中的络子扔向挽青,娇声喝到:“小蹄子,快快去,莫要多言。”
挽青笑嘻嘻的将络子放在桌上,嗳了一声,转身便麻溜的走了出去。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谨请徐小姐与庆安二百零八年十月廿七未正三刻,城郊明月庄园赏菊会见,具礼。庆安二百零八年十月廿五申初二刻,温三温时娇。”
徐婉收到这幅帖子时,幽州城内各家都收到了。
一时间,众人有的想去瞧瞧,有的仍是不屑与温时娇来往。
当日下午,自徐婉、贺琳琅、云芜、甚至是孙小婵,都应了下约,回了帖。
与温时娇有过些许接触的姑娘们也纷纷应下邀约,也是回了帖,譬如玉送月、兰素香等人。
就连那江莲生也是应下了约,写了回帖送去温府。
有了这些人带头,不少姑娘也写了回帖送去温府。
“小姐!小姐!”挽青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怀里抱着许多帖子。
温时娇正倚在软榻上闭眼假寐,玉黛正同她捶肩。
玉黛瞪了一眼挽青:“说了多少回了,还是这般冲动。”
挽青腾出一只手揉了揉鼻子,颇有些委屈道:“人家是太激动了嘛。”
“让我猜猜,可是许多姑娘回帖应下了?”少女懒洋洋出声,仍是闭着眼睛。
挽青做小鸡啄米状点头,“是啊是啊,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
少女轻笑一声,“得了,你快把帖子收好,收敛点。”
见小丫鬟笑眯眯应了一声,又抱着帖子走了出去。
“如绛。”
少女睁开了眼睛。
立在一旁的如绛上前两步,躬身应道:“小姐有何吩咐?”
“你且去明月,将场子包下来,好生收拾打点一番,届时莫要落了我面子。”
如绛眼底含笑:“是,小姐。”
说完便福了福身,转身走了出去。
“小姐如今在幽州的境地,较之以往,可是好了许多。”玉黛笑。
温时娇也点点头:“是啊,我也没有想到。”
又想了想,抬手示意。
玉黛停下了捶肩,听少女问道:“老爷子今日可在府中?”
“今日休沐,未曾听说老爷出府去。”玉黛答。
过了片刻,见少女作势要起身来,玉黛忙将她扶住。
只听温时娇淡淡开口:“玉黛,随我走一遭罢。”
清荣楼。
温时娇跨过院门,走了进去,清荣楼是个三进院子,大是十分大,却是略显萧瑟。
温府的主子们都是三进的院子,除了庶出是二进。
“娇娇。”
温数秋走了出来,面上十分激动,这还是少女在生母逝世后,第一次踏进自己的院子,教他如何不激动。
激动得都主动出来迎接了。
温时娇却是睨了一眼他:“进去谈罢。”
“哎,好,好。”温数秋跟在她的身后,一脸笑意。
丫鬟上好了茶,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屋中父女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今日来寻你,是同你说说,续弦的事。”少女垂眸看着茶杯。
温数秋一愣,他早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那日少女说的话,不过是被他当做玩笑话,做不得真的,怎料,少女竟是来真的。
温时娇见他没有开口,抬眸看向他,却见他呆滞着,嗤笑一声:“怎么?以为我是闹着玩儿的?你还是不了解我。”
“我...”温数秋欲开口,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少女摆摆手,道:“得了,你不必说什么,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我也选好了,是咱们这条街的齐家娘子,成过亲,但人不错,我已经同她谈妥了,你做好心里准备,可千万莫要声张,等时机成熟了,你便去下聘礼提亲罢。”
温数秋这下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结结巴巴道:“娇娇...我...我...”
“有话快说。”
温时娇的耐性向来不太好,想了想又道:“你莫不是心有所属?亦或者屋里有了美娇娘?”
温数秋忙摇头:“并未有,只是我还未能接受得。”
“所以我给你时间接受接受,你若是不放心,皆可去打听打听。”少女端起茶杯,抿了几口茶。
温数秋沉默了片刻:“你选的,自是不会差到哪里去。”
温时娇没再理他,屋里又是安静了下来。
“同我说说纪家罢。”温时娇自那日得知了纪家的下场后,一直没有细问,她怕自己崩溃了去。
温数秋看着她的眉眼,心里叹了口气,“你也莫要怪我,纪家本就是自食恶果,气数已尽,那纪云霄是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因着要算计我,宣河决堤这事他谋划了许多年了,多少人因为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一开始,我并未怀疑到他的身上,可那日庭山与我说了一番,我便心生怀疑,后来设了个局,他便落了网。”
又是长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又是响起了少女艰涩的声音:“岭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温数秋呼吸一窒。
岭南,算是深渊地狱罢。
那里地广人稀,气候潮湿,有许多的城中王,多股势力混合其中,向来犯了罪的,都会流放至岭南,几乎都是穷凶恶极之人。
那个地方,多的是人性的丑恶,流放至那里的,几乎无一人生还,大多数的下场,惨绝人寰。
不过这话,温数秋是万万不敢同温时娇说的,纪家母子三人,此时怕是已经成了森森白骨了。
“岭南我也没去过,我听闻那里极度潮湿阴暗,其他的,倒没怎么听说了。”温数秋捡好的说,生怕少女伤心。
温时娇张了张嘴,“你...能派人去保护他们吗?”
说的是纪临渊三人。
温数秋垂眸,片刻后答道:“那儿有朝廷的人,怕是不能。”
少女沉默着,敛眉垂眸,教人看不见她的情绪。
“我先走了,我与你说的事,你好生想想罢。”
温时娇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身子本就单薄得她,如今看上去越发纤细脆弱。
温数秋在屋中坐了许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后人何罪之有?权当是积德积福罢,不管是死是活,还是去看看罢。
“来人,遣些许人马赶往岭南,暗中照应纪家母子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