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外。

　　棠泠站在国子监门口，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其实她不是第一次来国子监，但是这次换了一个身份来国子监，心境就完全不一样了。

　　「棠先生！你来了。」司雯走出国子监的大门，就看见棠泠站在国子监地门口，似乎是在发呆。

　　棠泠一愣，「司学正，你这是要出去吗？」

　　司雯点点头，「准备去孺子室。」

　　棠泠这才恍然，司雯已经指派给了孺子室，所以隔三要去孺子室看一看。

　　「不过，近日孺子室各方面都挺不错，不急着去。棠先生今天又是第一次以教书先生的身份来国子监，不如本官先带你在国子监里熟悉一下环境，如何？」司雯正视着棠泠。

　　棠泠本来就对国子监心有余悸还有点陌生和紧张，如今司雯主动提出带她在国子监里熟悉环境，着当然是极好不过的。

　　「好，那就麻烦司学正了。」棠泠对着司雯微微一笑。

　　「在国子监，如果有官职是可以以官职相称。本官记得，棠先生是六品师保，对吧？」司雯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看着棠泠。

　　棠泠略显尴尬地点头：「是的，六品师保。」

　　她低着头，都不想承认自己这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官职，六品，也就是听着好听罢了。

　　「那棠先生官身挺高的啊。」司雯还感慨了一番。

　　「司学正见笑了，不过是虚职罢了。」棠泠干干地笑了两声。

　　「虚职能做到六品，也实属难得。若是棠先生在国子监做的好，也许还能升官也说不准。」司雯带着路。

　　「我来国子监不是为了升官。」棠泠回答。

　　司雯点头：「本官知道。」

　　说着，司雯指了指东侧的房间：「那边都是学生上课的地方。」

　　棠泠看了过去，国子监不愧为国子监，就连学生上课的学堂都有十几间，房间外的装修也是古朴且简约，是很肃穆的环境与氛围，与孺子室的自由宽松的氛围截然不同。

　　「虽然棠先生来国子监不是为了升官，但是官职越高的人，在朝堂之上才有话语权，棠先生若是要把像孺子室一样的蒙学推广，离不开朝堂的支持，也就促使棠先生你必须把自己地位提高。」司雯一番言论，逻辑缜密。

　　棠泠闻言，其实她心知肚明，但是升官哪儿有这么容易？

　　其实，她还想，如果可以，说服陈望之支持她推广孺子室的教育理念，也不失为一个方法。

　　司雯走在前面，又指了指西侧一排房屋：「这边是国子监的藏书阁，里面古籍众多，棠先生有空可以常去藏书阁看看。」

　　「好。」棠泠点头。

　　「这边是国子监的先生们平时下课后休息的地方。」司雯指着南侧一排房屋，「北面是花园和骑射的训练场。」

　　话音落下，南侧房屋里，陆陆续续就有先生出来，准备朝学堂的方向走去。

　　「司学正，你还没有去孺子室吗？」一位先生问。

　　「没有，我在带今日来上任的棠先生熟悉国子监的环境。」司雯平静地回答。

　　「棠先生？」他看了一眼棠泠，「孺子室的棠先生？」

　　棠泠微微一怔，她没想到，国子监除了司雯，竟然还有人认识她。

　　「是的，我是孺子室的棠泠。」棠泠看着他，回答。

　　「国子监学录，王胜。」王胜朝棠泠作揖。

　　「王学录好。」棠泠微微点头致意。

　　「快要上课了吧？」司学正看了一眼学堂。

　　「是，那在下就先告辞。」王胜颔首说着。

　　司雯和棠泠对着王胜作揖告别。

　　「走吧，棠先生，我带你去找陈监事。」司雯转过身，对着棠泠慢慢说着。

　　「谢谢司学正。」棠泠小声应着。

　　——

　　走过花园，到了陈望之的私人书房，这是陈望之平时办公和休息的地方。

　　「这是陈监事的私人地方，平时我们不可以随便进出这里。」司雯侧过头，提醒着棠泠。

　　棠泠看着紧闭着的房门，轻轻点头。

　　司雯弯曲着手指，敲了敲门。

　　「笃笃笃——」

　　下一秒，房间门打开，但是开门的并不是陈望之，而是另一个熟人。

　　「霍先生？」棠泠见着霍舟，眼里是明显的惊讶。

　　「果真是棠先生你。」霍舟也莞尔一笑。

　　「你们认识？」司雯细细的打量着棠泠和霍舟。

　　「不仅认识，还是熟识。」霍舟笑笑。

　　棠泠惊讶着：「霍先生怎么会在这儿？」

　　「我听说国子监在招新的教书先生，就想来试试，没想到通过了考核。」霍舟勾起嘴角浅笑一声。

　　「但是，我考核那天，没有看见霍舟先生呀！」棠泠疑惑。

　　「考核有两天，也许你们不在同一天考核。」司雯回答。

　　「这样啊…」棠泠似有若无地点了一下头。

　　「司学正，这次国子监的考核，只有我和霍先生通过了吗？」棠泠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看着司雯好奇地问。

　　她都还不知道今后自己会和哪些人共事，只知道自己通过了考核。

　　「我知道的，只有三个人。」司雯回答，「国子监考核很严格，不止看考核的成绩，还会去调查你的人际关系还有你的品行…」

　　司雯正在解释，只听见房间里传来陈望之不耐烦的声音。

　　「你们在门口聊什么？为什么还不进来？」陈望之浑厚的声音穿透了房间。

　　棠泠等人这才惊觉，陈望之还在房间里！

　　「棠先生，那本官就不打扰你和霍先生与陈监事了，本官先去孺子室。」说完，司雯朝棠泠和霍舟微微点头。

　　「司学正慢走。」棠泠目送司雯离开。

　　霍舟脸上挂着微笑：「棠先生，那我们进去吧。」

　　不知为何，他见着棠泠，心里就挺暖的。

　　棠泠望着房间，心里有几分忐忑。

　　她有多久没有见到陈望之了？她还记得陈望之这个人脾气古怪！还特意刁难了她和孺子室。

　　没想到，现在又在陈望之手下做事，真是造化弄人啊！

　　棠泠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

　　「好。」她点点头。

　　霍舟看棠泠还有几分紧张，便站在棠泠前面，先进了房间。

　　「陈监事。」霍舟对着坐在书桌前，表情严肃地陈监事微微颔首。

　　陈望之没有抬头，只是浅浅地「嗯」了一声。

　　棠泠内心止不住地狂跳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紧张，或者说，有一些害怕？

　　她走进房间，看着陈望之正端正地坐在书桌前，手捧着一本书，不知道是什么书，但看书的外壳，应该是一本古书。

　　陈望之余光看见棠泠已经进来，但是还没有向他问好，他不动声色地开口：「棠师保，这么久不见，已经不记得本官了？」

　　「师保？」霍舟愕然地看向棠泠。

　　棠泠背脊一凉，赶紧解释：「没有，怎么会不记得陈监事！」

　　陈望之这才轻抬起眼眸，这时他又看见霍舟那吃惊的眼睛。

　　「霍先生不知道棠先生有官身？」陈望之问。

　　霍舟正对着陈望之，弯腰道：「回陈监事的话，在下未曾听过棠先生有官身。」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官职，虚职罢了。」棠泠赶忙又解释。

　　「六品的虚职可不多。」陈望之补了一句，听语气不知道是夸还是贬。

　　棠泠尴尬着，没有再说话。

　　「棠师保…」陈望之正要开口。

　　棠泠小声道：「陈监事，不如您还是称呼我棠先生吧。师保这个官职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她是真的尴尬。

　　今天已经有两个人说过她的「师保」官职了。

　　而且在国子监，又有称呼官职的传统，那她以后在国子监还不知道有多少先生称呼她切「师保」。

　　但这个「师保」本身就不是什么大的官职。

　　而这个「六品」的身份而对而言，不是嘉奖，反而是一种讽刺。

　　她这个六品的师保，没有把自己小小的孺子室办好，也没有把孺子室的蒙学理念推广开来，她这个师保是真的失职。

　　配不上「六品」。

　　陈望之却不这么认为：「这个官身，陛下既然赐给棠师保你，那棠师保就要好好受着。如果棠师保觉得自己配不上，那就努力让自己配上六品师保这个官身！」

　　他言辞一点都不委婉，他是在激励棠泠。

　　棠泠闻言，低着头，在思考陈望之的这句话。

　　「陈监事，听司学正说，这次通过考核的不是有三个人吗？怎么只有我和棠先生两个人？」霍舟看着陈望之，小声问着。

　　「的确有三个通过了考核，但是那个通过考核的人又被吏部任职。他就放弃了国子监教书的职位，去了吏部给他的分配的县里当县令。」陈望之一边回答，一边放下了手里的书。

　　「国子监也只是表面看着光鲜，但是不是谁都愿意来教书育人。比起教书育人，大多数的人，更愿意去做官。而国子监的教书先生，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官身。」陈望之说着，从书桌后走了出来。

　　棠泠和霍舟并肩站着，看着陈望之。

　　陈望之走到了棠泠和霍舟面前，他认真地上下打量着棠泠和霍舟。

　　「你们两个人是真的愿意来国子监教书，是吗？」陈望之望着棠泠和霍舟，眼神凛冽。

　　霍舟毫不犹豫地点头：「自然。」

　　「那霍先生你的玉露书院要怎么办？」陈望之盯着霍舟。

　　「玉露书院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也是在国子监教书并学习，学成之后，再回玉露书院。」霍舟一点也不隐瞒自己来国子监的来意。

　　陈望之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又看向棠泠：「棠师保，你呢？是真心想来国子监教书？」

　　棠泠抿抿嘴唇，淡淡地摇摇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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