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科场舞弊(下)
考号不同,字迹相同,内容天差地别的两份试卷,天底下有这样的巧合吗?
在场旁观的人,无不目瞪口呆,特别有些围观的人还是考了一辈子科举的,对这种状况是闻所未闻。【】
蒋年看向秦素阡,下巴微扬,“你是怎么把她们的考号对调的?”
见她低头沉默,蒋年嘴角噙起一丝讥诮,“不说吗?也可以,那就去禁军大牢里住几天吧。”
四月的夜晚还是有些寒意的,秦素阡跪得久了,双腿早已麻木,她抬眼看向并肩而立的两人,俱是正当大好的风华,郎才女貌,俨然一对璧人。
她凄苦一笑,“事到如今,臣还有什么好不说的。”
此时,女帝和皇夫亲临礼部,彻查科场舞弊一事已经在帝都传开了。
徐府内灯火通明,徐志有些烦躁地在大厅内踱来踱去。
不多时,他的亲随徐和就步履匆匆地踏进大厅,恭声道:“老爷,礼部那边情况不妙,秦尚书这次算是栽了。”
作为徐志的亲信,徐和自然是知道事情始末的。
徐志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没用!还好老夫做了两手准备。”
就在说话间,大门外突然传来了猛烈的敲门声
“开门,禁军查案!”
徐志心一惊,马上就定了定心神,“去看看怎么回事。”
门房得了准许,打开了徐府的大门,只见禁军统领左明亲自带着一队侍卫而来,个个神情戒备。
徐和迎了上去,拱手道:“不知左统领大驾光临,委实让徐府惶恐,敢问是什么事。”
“翰林院侍读学士柳飞龙是住在徐府吧?”左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厉。
徐和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正是,此人是我家老爷的门生,因为家中贫寒,我家老爷怜他不易,就让他一直借居府上。”
“奉陛下旨意擒拿此人及其女柳莺,你带路。”左明的声音不容一丝拒绝。
徐和有些犹疑,左明的属下已经一把推开他,直接闯入徐府了。
自从宁月昭登基以来,禁军原本只是皇帝亲卫,现在又被多赋予了刑狱、监察之职,在朝中地位超然。即使是徐志这样的内阁阁臣,也不敢和禁军硬碰硬,只得迎上禁军道:“不劳左统领,既然是陛下旨意,老夫自当配合。来人,去把那两人捉来!”
左明一手按剑,眉峰冷厉地看着陷入惊惶的徐府上下,一言不发。
很快,徐和就将尚在迷茫中的柳飞龙抓了过来。
“先生,这是怎么回事?”柳飞龙错愕地看着一脸沉重的徐志,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这柳飞龙是徐志的门生,又一直在徐府居住,俨然是他的幕僚,可是现在徐志一句“借居”就撇清了两人的关系。
徐志甩袖道:“混账,你自己做得混账事还问老夫!你有话去御前说吧。”
柳飞龙好歹也是翰林院出身,看到这些手持兵器,一脸凶神恶煞的侍卫,再加上徐志忽然大转的态度,他忽然明白了几分,自己这次怕是惹上什么大事了,他的这位恩师要车保帅了。
他看向左明,“左统领,就算要抓下官,也要让下官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左明冷冷看着他,“看来柳学士还不知道今天酉时礼部大火的事吧?有人意图烧毁女子进士科春闱原卷,据意图纵火的胥吏招供,收买他的人是从徐府出来的。”
柳飞龙傻了眼,他知道傍晚礼部起了火,可是他自觉此事和自己无关,就没太在意。
“从徐府出来又如何?徐府人口众多,光是这住在前院的门客就不知有多少,凭什么断定是下官?”
“单凭这一点确实不足以认定就是柳学士你,但是此次礼部呈上的公示名单第一名是你的女儿柳莺,而且”左明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神又冷了几分,“柳莺的原卷字迹竟然和颜太傅的女儿青池姑娘的卷子一模一样,陛下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让你和你的女儿到禁军都督府走一趟了。”
柳飞龙一听自己女儿居然拔得了头筹,一下子就愣住了,后面再说到女儿的自己居然和颜青池一模一样,他整个人恍如雷击,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
左明毫不客气地道:“可不可能不是由你说的算的。”
他话音刚落,就又有徐府的家丁抓了柳莺过来。
“放开我,你们要做什么?”
柳莺本来在房中染指甲,哪知道家丁忽然粗鲁地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就把她擒住了,往前院拖拽。
“爹,徐阁老,这是怎么回事?”柳莺犹自挣扎,待看到满院的禁军侍卫,和也被徐府家丁押着的父亲时,她也呆愣住了。
徐志痛心疾首地看着柳飞龙父女两,“你们两个太糊涂了,不过就是个虚名而已,你们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柳莺一脸茫然,“徐阁老您在说什么?我们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了?我们父女两一向兢兢业业,小心谨慎做人,怎么会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徐志瞪了她一眼,“此刻你还不悔改!”
左明“锃”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谁都不许再废话,有话到陛下面前说去!”
见到左明亮剑,一时间整个庭院中的人都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禁军侍卫接替过徐府家丁,控制了柳飞龙父女。
左明冷淡地看了一眼徐志,“徐大人,陛下有旨,此事既然与你徐府有关系,那也请您随我们走一趟。”
徐志讪讪地道“这是自然,是老夫不察才发生这样的事,本该亲自绑人上殿向陛下请罪的。”
左明还剑入鞘,转身就走,不再看他们一眼。
徐志也顾不得更衣,马上跟上禁军的步伐。
待一身肃杀之气的禁军终于离开徐府后,徐夫人和徐妙云从大厅后堂走出。
徐夫人犹自惊魂未定,“云儿,刚才那阵仗真是吓死为娘了。”
徐妙云亦是脸色铁青,“该死,就差一点点了!”
秦素阡跪在礼部门前,承认自己在曲水宴那天和自己的恩师徐志见过面,并且自己一直恋慕徐志。她确实存了在这次春闱中助徐志的女儿一臂之力的想法,但这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
春闱阅卷结束后,她发现了原卷中有两份笔迹一模一样,查了考号后她发现那篇会元之作竟然只是徐志府上一个幕僚之女时,她也十分意外。可是她转念一想,只要颜青池无缘殿试,那么以目前榜单上的人的实力,状元之位必是徐妙云的,所以她就顺水推舟,想要毁了原卷,这样她白天呈上的名单就是铁板钉钉的了,哪知她棋差一招,现在事情败露了。
至于柳莺是怎么做到字迹和颜青池一模一样,又把两人的考号调换的,她还没来得及去查。
蒋年和宁月昭见事情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再在礼部门口耽搁下去也无意义了,就让人将秦素阡收监,并去徐府把柳飞龙父女带到禁军都督府中,连夜审问。
此时禁军都督府的大堂上灯火通明,蒋年和宁月昭并排坐在正中的几案后。
这个地方,上次来是为了并蒂莲被毁的事,那时两人并不同心,现在再来,还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陆基站在右下首,这个地方自然也让他想到了并蒂莲的事,可是他现在已经彻底将这些不自在放下了,亲人在心底永远怀念,他现在只想做一个好官,为百姓谋福祉。
就在几人各有所思间,左明已经迈着流星大步进来了,他朝正中危坐的两人拱了拱手,“陛下,殿下,人带到了。”
“微臣(民女)参见皇上,皇夫!”几人纷纷跪下,磕头行礼。
宁月昭并没有叫他们起身,只是淡淡道:“把头抬起来答话。”
徐志暗恼宁月昭怎么如此不给面子,把他也和这对父女一样对待,可是抬起头的时候还是恰到其份地在面上表达了痛心的情绪。
柳飞龙身为翰林官,自是见过天颜的,可是柳莺不同,当她抬起头看清宁月昭的脸时,不由惊呼出声,“你……你不是……”
“住口,竟敢对陛下无礼!”左明一声呵斥。
柳莺蓦地脸色煞白,方才在徐府中庭,又惊又吓的,她没有发现那个凶神恶煞的禁军统领,竟然就是之前在茶楼和她们有过几面之缘的“姜夫人”的管事。更不要说现在有资格和女帝并肩而坐的那个男子,风华玉貌,清俊无双,除了皇夫还有谁呢?
皇夫姓蒋,所以那女子才自称夫君姓姜。那样的容貌气度,浑然天成的矜贵之气,在帝都贵女中哪个能及她半分?
难怪徐妙云一直为女帝说话,明明平时最不屑女帝的人就是她,原来是她早就知道了“姜夫人”的身份而不告诉她们,拿她们做筏子在女帝面前讨好,真是可恶!
宁月昭看到柳莺的神情从震惊到愤怒,想来是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联想到了徐妙云隐瞒她的事情。
“陛下,民女冤枉!”柳莺忽然磕了个头,声音带着几分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