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两边敲打(上)
处理这事是个棘手活儿,这件事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定国公府是肯定不占理的。79小說网首发但凡换一个头脑清楚的世家,出了这个事情都应该上‘门’去赔礼道歉,他们倒好,居然还想闹到御前来讨说法。
蒋年十分地无语,宁月昭不吭声低头饮茶,分明是把烂摊子丢给他了。
定国公见蒋年这般态度,有些不悦地道:“那个徐妙云是皇夫殿下调任到国子监的,在她到广文馆之前,臣的孙儿可是从来没有出过事,怎么偏偏她来了之后就出事了,就算有错,她也不该让‘侍’卫把孩子按着打吧?”
蒋年终于知道为何有着开国之功的定国公府如今会没落到这番田地了,作为一家之主的定国公,在教育子孙方面,竟然如此拎不清,只知道一味护短。邵高意这个孩子看着五官端正,可是一脸的骄横之气,显然是在长辈的溺爱下养成这样的‘性’子。
定国公见蒋年皱眉不语,正要开口,却有内‘侍’进来禀报,“启禀陛下,殿下,徐次辅和徐大人在宫外求见!”
蒋年剑眉微扬,“让他们进来。”
徐志和徐妙云也到了,这下有的热闹了。
“微臣参见陛下,皇夫!”
徐志一脸铁青地走了进来,行了礼,和他一同来的徐妙云则是用面纱‘蒙’着脸,行完礼后就静静地站在一边。
徐志瞥了一眼定国公,朝蒋年拱手道:“皇夫殿下,我朝以礼法治天下,尊师重道是为学生者最基本的‘操’守,当初太祖皇帝曾有敕令,毁辱师长者杖一百,发云州地面充军。如今国子监有学生公然掌掴先生,还出口辱骂,是否该按这敕令处罚?”
徐志方才还在内阁,就听同僚提到了国子监发生的事情,当即就让人去徐府叫了‘女’儿过来,紧跟着定国公的步伐进了宫。
定国公府祖上是武将出身,不像徐志是文臣,徐志还在国子监任过国子学博士,熟悉国子监的规矩,一上来就搬出了太祖的敕令。
定国公心一慌,他没有在朝廷任过实职,当年他不爱读书,也没进过国子监,哪里会知道国子监的规矩,但是一听“太祖”二字,他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妙。
“是你的‘女’儿先打我的孙子的!”定国公提高音量强调道。
徐志冷声道:“我‘女’儿是广文馆的助教,先生教育学生天经地义。定国公是将‘门’出身,难道连基本的礼义也不懂吗?”
定国公顿时脸‘色’大变,他这辈子最大的短处就是文不成武不就,因为如今国公府走向没落,他基本不对外走动,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人家这样说他了。何况像他这样的世家,最看不顺眼的就是徐志这样靠科举崛起的庶族了。
但是徐志完全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就转向蒋年,“皇夫殿下,您连中三元进士及第,下官说的可有错?”
蒋年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定国公,语重心长地道:“当初太祖念邵家辅佐开国之功,而予邵家世袭定国公爵位的尊荣,孤以为邵家应当谨守这份恩典,延续邵家的荣光,而非像现在这样,守着祖荫,坐吃山空。”
听到这话,定国公本来想抬出邵家的开国之功也不行了。
他自然知道定国公府如今是日薄西山,距离开国也百余年了,当年的荣光早就被时光磨砺地所剩无几了。
想到这里,定国公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僵硬地道:“臣明白了,臣告退!”
说完,定国公扯了邵高意就要离开。不想徐志却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国公爷,殿下允许您离开了吗?还是您觉得你家的开国之功大到可以藐视陛下和殿下的地步了吗?”
定国公还来不及开口,邵高意就跳脚道:“祖父,你还没替我讨回公道,怎么就要走!我不走!”
“邵高意,你身为太学生,公然毁辱尊长,今日定国公府不给本官一个‘交’代,别想走!”
徐志转向御座上的两人,“陛下,殿下,邵高意称他邵家是高‘门’贵第,而我徐家不过是寒‘门’庶族,臣的‘女’儿辛苦读书考取榜眼功名无用,从六品的广文馆助教还不如国公府将来给邵高意荫补一个职位来得风光!”
宁月昭原本在悠闲地饮茶,听到这话,顿时神‘色’一凛,声音也带了些许凉意,“定国公府,好风光。”
谁不知道当今皇夫除了出身名‘门’外,得先皇青睐就是因为他是大兴三十年来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一甲进士状元,而且今年年初,朝廷特开恩科,昭示着圣上重视科举。原本在殿试之后,圣上会在崇文殿召见国子监内有资格‘蒙’荫监的官家子弟,简单地考校之后就授予官职,可是今年因为五月‘玉’泉山大阅出了变故,接着又紧连着千秋节,荫补之事被推到了八月底。现在在这个节骨眼上,定国公府惹了天家的厌嫌,将来无论如何都补不到一个好位置了。
蒋年招过在殿内‘侍’立的宫人,“去传禁军的邵洋校尉过来,另外,去把国子监祭酒也给孤叫来。”
定国公庶出的二儿子邵洋是如今定国公府唯一有实职的人,他现在任禁军校尉。先前蒋年在校场练武时,对这个人的印象不错。
尽管徐妙云刚刚做了陷害蒋家的事情,可是这个节骨眼上蒋年也做不出闭着眼睛偏帮定国公府的事。
定国公听到‘女’帝那语气就知道这次国公府要倒大霉了,再听到庶出二儿子的名字,就知道蒋年这次估计要好好敲打一下国公府了。
“殿下,微臣已经知错了!今后一定会严加管束子孙!”
定国公赶忙拉过邵高意,“快跟徐大人道歉!”
邵高意别过脸,“我不!”
定国公急得一头汗,赔笑道:“小孩子不懂事,徐次辅莫要和孩子一般见识。”
徐志冷声道:“国公府的少爷金贵的很,徐某岂敢和他计较。”他转向蒋年,“殿下,事到如今,臣也不敢奢求国公府少爷的道歉,只求殿下依律处置!”
徐志这般决绝,显然是把国公府道歉‘私’了的路给堵死了。毕竟和太祖的敕令相比,杖责流放比轻飘飘的赔礼道歉要合算得多。邵高意如今才十四岁,一百廷杖打下来,能不能活命还不好说。
“国子监的风气,确实该整顿一下了。”
蒋年和宁月昭有意压后荫补之事,就是为了打压这些毫无寸功却世卿世禄的贵族,现在好了,大好的机会送上‘门’来,他们岂会放过。
定国公听了这话,觉得背脊发凉,这是要他孙子的命啊!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的太监通报国子监祭酒孙儒牧和禁军校尉邵洋到了。
孙儒牧听到定国公闹进宫的消息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而邵洋今日本来就在宫中轮值,所以两拨人就碰到一起,来的路上,邵洋已经从宫人那边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老臣有罪!”孙儒牧一进殿就跪下请罪。
邵洋只是规矩地行了礼,然后站在一边什么都没说话,就连定国公连连抛来的暗示眼神都假装没看见。
定国公府如今可以仰仗的人,就是这个庶子了,邵洋因为自食其力,所以也不必看这个从小偏袒大房的父亲的脸‘色’。
蒋年暂且将邵家放在一边,直视着孙儒牧,“你是朝中的老人了,先皇将国子监‘交’给你打理,如今出了这种学生毁辱尊长的事,你身为国子监祭酒没有将此事妥善处理,反而闹到了御前,你也是熟读礼法的人,自己看着办吧。”
孙儒牧掌管国子监的这几年,一味讨好国子监内‘蒙’荫入监的权贵子弟,‘春’闱的榜上没有几人是出自国子监,更不要说一甲进士了。那些高中进士的,也大都是靠乡试考进国子监的寒‘门’子弟。
身为国子监祭酒,孙儒牧自然知道太祖的那条敕令,如果当时犯事的是寒‘门’子弟,他早就将人处置了,而不是想着遮掩,不想遮掩不下来,还惹火烧到了自己。
孙儒牧起身,看向定国公,“国公爷,对不住了,邵小公子从今天开始不再是国子监的学生。”
定国公一听愣住了,被国子监除名了,那不是没有了荫补的资格了吗?但是想想廷杖和充军,这个结果还是可以接受的,至少保住了一条命。
接着,孙儒牧转向蒋年,“殿下,微臣没有权利将学生廷杖充军,当年那个毁辱尊长的学生也是太祖亲自下令处置的,所以您看……”
邵高意一听自己被国子监除名不说,要被廷杖充军,赶忙去扯邵洋的衣袖,哭着求饶,“二叔救我,我不想死!”
蒋年看向面无表情的邵洋,邵洋却是‘抽’回自己的衣袖,沉声道:“你胡闹了这么多年,也该学学规矩了!一个敢公然折辱师长的学生,将来哪个人还敢教导你!”
邵高意打人是一时痛快,可是毁掉的却是自己的前途。
邵洋不顾定国公黑到极点的脸‘色’,朝蒋年拱手道:“殿下,臣已经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此事是定国公府对不起徐大人。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定国公府没有任何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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