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陡生变故
蒋年突然一问,宁月昭垂下眼睫,心头滋味千般,难以言喻。
初见时,她对他是无端的厌恶。可是现在……
蒋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放心,我这个人惜命得很,没有活到八十岁,我才舍不得死。”
宁月昭躲开的他“魔掌”,瞪了他一眼道:“若哪天你真犯了众怒,我第一个把你推出去五马分尸,以平众怒!”
“哈哈。”蒋年朗声大笑,“殿下,微臣已经将具体的实行办法写成折子放在您的桌案上了,就算你现在要砍了微臣,也是可以的。”
这人脸皮当真是厚,宁月昭败下阵来,只能道:“我先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哪个问题?”蒋年佯装不懂。
宁月昭重复道,“就是你将来若遇到真心喜爱的女子如何?”
蒋年忽然正色道:“微臣心系天下,无心儿女私情。”
宁月昭几乎要吐血了,这不是她当初搪塞女皇赐婚时的话吗?没想到今天会被人以这种方式回敬给她。
蒋年伸手摸了摸鼻子,微笑道:“殿下,你看我为了大兴殚精竭虑。就冲我这份忧国忧民的心思,老天也不会让我孤独一生的。”
宁月昭不解地看着他,“我不懂你的意思。”
“意思就是,天下太平会有的,心爱的女子也会有的。”蒋年冲她眨眨眼,“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当宁月昭和蒋年回到村长家时,村长媳妇已经张罗好了一桌子的菜。
“没有什么好吃的,还望二位不要嫌弃。”村长笑呵呵地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蒋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云儿自觉没脸面对他,就称身体不适,没有入席。
“哪里,村长客气了。”蒋年谦和地说道。
对于吃惯了宫中珍馐的宁月昭来说,这些乡村土菜,乍然吃起来还别有一番风味。
“林表弟多吃些,你看你这么瘦。”村长热情地招呼宁月昭,说完,他就夹了一只大鸡腿放到她碗里。
宁月昭以往在宫里用膳时,总是有宫人在一旁伺候的,但那种摄于皇家威严的恭敬和这种发自内心的热情不同。
她停了筷子,环视了一眼周遭淳朴热情面庞,心头百感交集。
“林表弟,你怎么不吃了?”村长见她放下了筷子,关切地问道,“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宁月昭摇摇头,“不,很合胃口,我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所以有些失态了。”
这些都是她大兴的子民,她身为储君,奉旨监国,将来还要继承大统,治理这万里河山。
无论如何,她都要为这些质朴善良的百姓做一些什么,让他们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尽管这条路并不好走,但是……
宁月昭侧首看了一眼蒋年,恰巧蒋年也回首望她,两人目光相接。
有这个人一起,即使有困难,也能克服吧?
这时,蒋年点了点头,似在回应她一般。
用过饭食,宁月昭和蒋年便向村中人告辞。
村中人依依不舍地将他们送到了木桥处,“姜先生,林表弟,你们有空要再回来啊!”
元哥儿红了眼圈,拉着蒋年的衣袖道:“姜先生,您一定要回来,我还等着您辅导我的功课呢!”
不知道为什么,元哥儿总觉得这次一别,他要过很久很久才能再见到姜先生。
蒋年摸了摸他的头,“放心吧,我们会有再见面的时候,到时候,你不要嫌天天看到我烦就成。”
元哥儿睁大了眼睛,激动地道:“不会不会,我巴不得天天见到您!”
蒋年拍了拍他的肩,“会有这一天的,只是在这之前,你得非常努力地读书才行。”
元哥儿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宁月昭别过脸不忍看,她本能地排斥生离死别般的场景。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两人骑上马,再三回首向那些村民挥手。当再也看到人影的时候,两人驾着马匹,缓缓行在林间小路上。不同于来时的打打闹闹,回去的路上,蒋年和宁月昭没有一句话交流。
直到马匹停在皇宫大门外,宁月昭才对蒋年轻声道:“谢谢你。”
蒋年眸光微动,嘴边浮起一丝浅笑,“不用客气。”
今日是女皇重病以来,宁月昭度过地最开心的一天。
待宁月昭回到锦绣宫,天已经擦黑了。
有一个小太监已经在宫前等候多时了,宁月昭顾不得换装,就召他到大殿问话。
“启禀公主,这几日安御医都在典藏阁整理历代太医手札,一切安好。”
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后,宁月昭便不放心将按此扔在太医院不管,可又不好大张旗鼓地格外照顾他,只能派人暗中照看着。
“嗯,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宁月昭摆摆手,示意小太监可以退下了。
“公主,奴才还有一事要禀报。”小太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宁月昭皱了皱眉,“你说吧。”
“和安御医一起整理太医札记的,还有傅太医的外甥,御医林州,此人和蒋状元关系……甚好……”
宁月昭好看的眉毛皱的更深了,声音也冷了三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太监吓得一个激灵,“没……没什么意思,奴才就是据实以报。”
“知道了,你可以退下了。”
“是,奴才告退。”
待那小太监走后,宁月昭伸手揉了揉眉心。
青池走到她身边,柔声道:“公主,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先去沐浴吧。”
“嗯。”
卸去乔装,宁月昭踏入浴池,氤氲的兰汤香气中,模糊了视线,却清晰了思绪。
“公主。”青池跪坐在浴池边,捧起她如墨绸般的长发,拿了豆粉细细替她清洗。
“今天的事,你怎么看?”宁月昭闭上眼睛,倚靠着浴池壁。
青池笑了笑,“公主指的是安御医的事吗?”
宁月昭点点头。
青池要起一瓢清水,替她冲洗,“我觉得蒋状元心怀坦荡,即使是和安御医共事的人和他是旧识,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呀。”
宁月昭没有说话,但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既然已经打算联手了,她就不该轻易怀疑蒋年。
洗去了一身疲乏后,宁月昭换上藕色的襦裙,去了书房。
桌案上堆着厚厚一沓纸,俱是手稿,宁月昭一眼就认出了蒋年的字迹。
她翻看了一下,发现放上面的纸张已经有些泛黄,墨迹也是有些时间的了,而最后面的那部分,墨迹还比较新。
显然,这沓手稿是蒋年历经多年时间,耗费了无数心血写成的。
宁月昭摩挲着纸张,低声道:“他也不过是弱冠之年,这样说来,岂不是十几岁就开始撰写些了?”
这份手稿写得十分详细,宁月昭初看了兴办义学的部分,几乎是各个方面都考虑到了,并且估算了每个步骤大约需要多少时间。书中还附带了对大兴国内几大著名书院的详细考察,其中有些内容,是他个人心得总结,绝非照搬书本的记载。
宁月昭放下手稿,走到书架前。在春闱殿试前,女皇曾让人把前三甲的履历送来给她看。当时蒋年的名声已经大噪了,她下意识地就回避这个人,所以那些履历她一份都没看。
花费了一些功夫,宁月昭才找到了当初被她扔到角落里的履历。
放在最上面的,就是蒋年的。
宁月昭回到灯下,仔细阅览了一下。发现蒋年并非那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迂腐书生,他十六岁时,就已经让蒋齐奚为他延请来的各路名师都甘拜下风,并提出了要游历四方的想法。
蒋齐奚虽然觉得他这想法太过荒唐,可是也无可奈何,只得由他去了。
他这一离家,便是三年。直到前一年秋闱将至,蒋年才回到帝都备考。
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无怪乎他能想出那么惊世骇俗的点子,比起困于深宫的自己,真的是不如他太多了。
宁月昭合上履历,长长呼了一口气,又复拿起了先前的手稿……
她如同一个饥饿已久的人,贪婪地攫取着那些新奇的、精辟的观点知识。
不知不觉,外面就传来了二更鼓。
宁月昭揉了揉额角,“不知不觉,竟看到了这个时辰。”
青池推门而入,端着一碗安神茶走来,“殿下,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早晨呢!”
宁月昭接过茶盏,饮了一口,“好。”
话音刚落,茶盏还未搁到桌上,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高声疾呼——
“不好啦,走水啦!”
宁月昭心脏猛地一缩,这时有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殿内,扑通一声跪下了,“殿下不好啦,太医院的典藏阁走水啦!”
典藏阁距离后宫很远,消息从外面传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宁月昭手一抖,打翻了茶盏,残余的半盏茶水尽数泼到了那叠手稿上,瞬间就模糊了墨迹。
可是此刻心急如焚的宁月昭却顾不上这些,她大步从桌案后走出来,抓起那太监,厉声问道:“里面的人呢?”<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