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拨云见日(六)
傅辽的话,又一次震撼了满朝文武。【】
鉴于今日接二连三的反转局势,大部分人的心脏已经比较强悍了。
徐志道:“这怎么可能?当时陛下的身孕是太医令,也就是傅医使的父亲也确诊的了,怎么会有假?”
面对质疑,傅辽神色不变,“当时家父曾说过,陛下的脉象并不明显。后来因为我手上昏迷,家父得陛下恩典,在家中照顾我,也就没有再为陛下诊过脉。”
“后来陛下突然病重,我又恰好醒来了,再次为陛下诊脉之际,我才发现陛下根本不曾有过身孕。是有人给陛下服用了令血气凝滞的药,造成滑脉的假象。”
徐志仍然不信,“既然陛下不曾怀孕,那又为什么会有流产的事情发生?”
傅辽笑了,“既然那幕后之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陛下假孕的药,那又为什么不能让陛下出现假小产呢?”
如果连身孕都是假的,那即使蒋年真的喂了宁月昭一碗堕胎药,也不可能使她小产。什么栖凤宫的太监,偷偷处理掉的药渣,都是为了置蒋年于死地而设的局。
“那段时间,是安晨负责为陛下调理身体,那么做手脚的人就是他了!”
“不对,若是‘小产’之事是安晨做的也就算了,可是陛下查出有身孕时,他还被软禁在太医院,如何能做这样的手脚?”
看着朝臣们的争辩,安晨笑得高深莫测,他还略带挑衅地看了一眼蒋年。
蒋年轻叹一声,“同样的招数用上两次,并不算高明。”他这话是专门对安晨说的。
安晨脸上的笑容一滞,佯装迷茫,“哦?”
左明替蒋年接着道:“先前傅辽安排陛下以药膳调理身体,可是有人调换了入菜的药材。御厨不比御医,哪能分辨出那么多药材,太医院送什么过去就用什么煮了,即使是有人试菜,也试不出问题。”
先前宁月昭阴差阳错地又吃了一次先前的药膳,发现了味道不对。左明和傅辽便想着从药膳中的药材着手,果然发现了问题就出在这里。
“即使是入菜的药材,太医院的药材出去也都有记录,查一下记录便知道是谁了。”
左明摇了摇头,笑着道:“查过了,记录本上的药材出入无误。”
既然是私自调换了原本的药材,又怎么会留下记录呢?能够从记录上查出来才有问题呢!
“那就怪了,这些药材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
左明看着安晨,道:“自然是不能,不过这也恰恰说明了那个做手脚的人本来就是负责管理药材库的!”
安晨也回望他,“如今我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你们要怎么宰割都行,何必再说这么多呢?”
左明冷笑,“别讲得好像我们给你泼脏水一样,你做的没一样恶事,我们都有铁证!”
“左统领不要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们是谁吧?“
已经有人不耐烦了,直接问道。
左明道:“此事还得从典藏阁的那场大火说起。”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那场大火在人们的印象中都模糊了。
“那个案子不是已经盖棺定论了吗?是安晨放得火,当时还差点让即将成为驸马的蒋年背了黑锅。”
这会儿朝臣们的言论已经开始偏向蒋年了。
当时没有察觉,现在想想,安晨陷害蒋年是早有前科的事。而且每次都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不知情地都会觉得受委屈的是他。
想到这里,大家看向蒋年的目光又带了几分同情,对于安晨又多了几分厌嫌。
左明道:“典藏阁的大火是用松香助燃的,那时有人也是用了一样的手法,记录上没有松香的取用记录,若不是去查了库存,还发现不了短缺。这次的事情也一样,明面上药材的取用都无误,可是实际上陛下却服下了出现假孕的药物。”
“上次是安晨趁着医监魏吉夜间睡得沉,窃取了钥匙,盗取了松香的。这次难道安晨还是如法炮制吗?”
左明笑了,他看着安晨,“当时是我禁军的人亲自看管他的,他哪里有办法再跑出去一次。”
“既然是左统领的人亲自看管,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众人疑惑了。
左明缓缓道:“从给先皇下蛊开始,安晨,不,应该说北祁就在布一个局。让陛下中蛊,头疾反复,安晨有了夜间自由出入龙殿的权力,加上他的人在帝都刻意散布谣言,就有了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
“陛下的身子中了蛊毒,根本就难以在短时间受孕,他们就想出了这假孕的歹毒计策。一切都是他们早就设计好的,包括后来让蒋年喂陛下喝下堕胎药。”
“那么,安晨是否自由就不那么重要了,反正他的属下都会按他的布局去行事。我说的对吗?安御医?”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左明定定地看向安晨。
安晨抿着唇,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左明走到柳管家面前,朝安晨扬了扬下巴,“安晨,如果有下一世,你选属下就要选柳管家这种的,他可是挨了我禁军大牢的十八道酷刑,都没有招一个字。可惜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握中,他不招,我们也一样把你们的人马连根拔起了,你待会儿就会到禁军大牢中和他们一一见面了!”
安晨哼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负责管理药材库的,有权力左右药材记录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在典藏阁大火一案中,曾经下过一次狱,后来又被放出来的医监魏吉。”
左明终于道出了调换药材之人。
因为安晨和宁月昭关系匪浅,并且安晨在宫中多年,从未刻意去维持过人际关系,太医院的人多与他不睦陷害,排挤他的可以找出一箩筐,魏吉正是这一筐人中的一个。
他和安晨关系不睦,这是公开的秘密。
特别是典藏阁大火的事,安晨连累魏吉进了一次禁军大牢,魏吉可是恨毒了安晨。后来安晨被软禁在太医院默写手札,因为有专人看管,魏吉打击报复的手伸不到那么长,可是每每提到这个人,也总是要咒骂一番的。
“起初我也想不到是他,毕竟当初最和你安晨交恶的就是此人。这个人不是你们北祁的人,是你你的柳管家替你出面收买的人,让他在记录上作假,调换了入菜的药材。魏吉不知道这些药和那些食物配在一起会出现滑脉,只道这些药反正吃不死人,就为了钱做了这些事。”
“此人贪财怕死,见风使舵,我不过是把他往禁军都督府请了一下,就什么都招了,也指认了柳管家。”
安晨之所以敢故技重施,是因为他们对自己这次的计谋十分有信心。一旦成功了,就是天下大乱,不会再有人注意到太医局内的药材库存问题了。
安晨这会儿已经没有了半分弱势,脸上的笑也带了几分冷酷,“真是不甘心,我的每一步算计,居然都被你们拆穿了。真是让人不甘心,只差一点点,我就成功了!”
左明冷声喝斥道:“意图颠覆我大兴江山社稷,你简直妄想!”
安晨冷淡地道:“你们以为擒了我,就能保住这风雨飘摇的江山吗?别天真了,北祁如今国力渐强,而你们大兴呢?官员贪腐,国库空虚,主上无能!迟早我北祁的铁骑会跨过长城,直捣帝都。”
“死到临头还嘴硬!”肖靖天刷得抽出剑,架在安晨的脖子上,“本将这就结果了你!”
他最听不得的就是有人说北祁会胜过大兴,是以瞬间就起了杀意。
“肖将军,不可!”
眼看着肖靖天的宝剑就要用力,蒋年出手如闪电,拿捏住了肖靖天的手腕,一转,一拧。
肖靖天的宝剑就离了安晨的脖子,只留下一道如发丝般的血痕。
“你为何要阻止我?”肖靖天一手按着火辣辣作疼的手腕,对蒋年怒目而视。
“这个人还不能杀!”蒋年挡在肖靖天和安晨之间,“他是北祁人,潜伏在大兴这么多年,还不知透露了多少情报给北祁。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让他吐露点秘密出来,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钳制着安晨的侍卫反应机敏,第一时间捏住了安晨的齿关,以防他咬舌自尽。
左明道:“正好,那就让他尝尝禁军大牢里九九八十一种酷刑,我就不信他开不了口。”
他一向不屑于用酷刑来查案办事,可是对付这些细作,他是不会手软的。
这个安晨费了他们这么大的力气才查出他的身份,就这么一刀毙命也太便宜他了!
安晨此刻面容扭曲,看着他们笑得古怪,仿佛在讽刺他们异想天开。
从头到尾一直冷眼旁观的宁月昭淡淡出声:“既然该审的,该查的事情都弄清楚了,一些碍眼的人就押下去吧!”
左明挥了挥手,禁军侍卫就把一干人等都押下去了。
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早朝从辰时一直进行到了酉时,大家都有些疲惫了。
蒋年在台下望着御座上清瘦的人,他看出了她的强打精神,恨不得立时上去拥她入怀,好好安抚。
这时,颜正朗上前一步,朝女帝拱手道:“陛下,既然现在真相已经水落石出,蒋年的冤屈已经洗清,那是否改恢复他的皇夫之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