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所累,二世子脾气上头,故而顽皮。跳出墙去,扭头看了看地上的梯子。想想趴在地上装死的赵玲珑,忽而又觉得于心不忍。以本心来说,赵玲珑出来偷人,着实可恶。给她玩个恶作剧,折磨折磨她,也没什么不妥。
可万一她这次不是来偷人的呢?
一个小寡妇,黑灯瞎火的,孤零零一个人,脱逃无门,可怜巴巴掉眼泪……
算了,还是把梯子给她丢回去。
生怕丢梯子的时再砸到她,故意向旁边挪了挪。
“嗖!”
“嘭。”
“啪。”
……为什么是三道声音?
苏御挠了挠头,心道:不会是赵玲珑又起来了,刚好她也挪了挪……
会不会把她砸死?
苏御轻轻跳起,双手把着墙头向里面张望。这次看到的是一个男人,那人蹲在地上揉腿,无甚大碍。
这次放心了,跳下墙,向胡同里面跑去。
这一套操作,着实太“二世子”了些。究其原因,还是苏御有些心中不安导致的,不知回家之后如何面对唐灵儿的各种质询。如果说谎,那将是一长串的谎言。有的时候说谎是一种修行,但一直说谎,就让人很难受。
可如果对唐灵儿坦白,那样一定会触怒郡主。凭唐灵儿的脾气,这次一定会把冯瑜撵走,绝不会有商量的余地。唐家人横,是有传统的。对于皇室赵家设立的礼法,他们只是在给面子,而不是在认真遵守。就算唐灵儿真的把冯瑜打死,看在唐振的面子上,皇后也不能把唐灵儿怎么样。
当年陈太后那般铁腕,唐灵儿都敢把太后派来的太监撵走。
陈太后再派太监,唐灵儿把他们丢到胡荣屋里。结果被胡荣好一阵折腾,没把两个小太监折磨死。可两个小太监愣是不敢去内侍省告唐灵儿的状。他们知道告也没用。
唐灵儿这一套操作,就是为了向太后表达她对“安乐郡主”这个称谓的不满。可太后能把唐灵儿怎么样?唐灵儿没什么了不起,关键是她哥哥得罪不起。
今天真是不太顺利的一天,纳闷童玉那小机灵鬼是怎么被唐灵儿发现的。当时他穿着小太监的衣服,应该不会被发现才对……
继续跟踪那两个人。他们的脚印很浅,通过月光寻找实在是不太方便。不时俯下身子,仔细分辨。
突然听到脚步声,快速靠近自己,身法极快。
苏御猛地扭头,见到一个熟悉身影。
“苏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花听风手里提着剑,疑惑问道。
苏御笑了笑,把今天发生的事简扼说出,最后说到在这里发现两个高手对决,希望观瞧一二。
花听风苦笑道:“那是卿吹雪在追龙啸天的人。卿吹雪用江湖渠道邀龙啸天决战,可龙啸天不肯应战。卿吹雪只能通过击杀独孤门人,把龙啸天逼出来。”
“那七师兄此来为何?帮卿吹雪?”
花听风略显尴尬,点了点头道:“皇后的意思。”
苏御嗯了一声。
补充什么似的,花听风又道:“不光有我,张密也在。他在东边。”
苏御盯着花听风,嘴角突然泛起奇怪笑意。
花听风不知苏御何意。
苏御道:“求七师兄帮个小忙。”
“何事?”
“打我。”
“为何?”
“你不打我,回家我无法向郡主交代。”
花听风也不问具体缘由,只是笑道:“如果是这样,那你找七师兄算是找对人了。当初五师兄身上的伤,也是我帮忙造假。那时候专门用来骗雁老八,一准管用。不过呢……”
“不过什么?”
“很疼。”
“能有多……”
“噗噗噗,嘭!”
——
确实很疼。
随后苏御去街边唤来一辆小驴车,坐车回家。临别前与花听风说,转告张密,就说今晚的行动算我一个。就说我被龙啸天门人所伤。不用在文件中大书特书,只要捎带一笔就行。也不指望这件事向皇后请功。
进入清化坊之前,苏御就跳下驴车,把钱付了。
踉踉跄跄回到清化坊,龇牙咧嘴扶着墙走路。被清化坊剑客发现,用车送到郡主府。刚回到郡主府,趁唐灵儿还没来,先问问童玉小嬛,是否在郡主那里暴露了什么。二小奴说,只是说了郡马的行程,并未说其它。
苏御问童玉,你是如何被郡主发现的?
童玉说,都是倒霉催的,本来藏得好好的,曹小宝突然冒出来想吓我一跳,结果被郡主听到。
对于这种小概率事件,苏御也是一阵无语。
——
听说苏御重伤,长安郡主眉头紧锁,亲自来后院探望。
郡主仔细看伤处,虽没有皮开肉绽,但是一片片的青紫,看得人心惊肉跳。身上的伤呈现蜘蛛网状四散开来,有的是青色,有的是紫色,似乎血管爆裂所致。看起来是很惨重的内伤。这是要致命的。
唐灵儿面露惊悚之色。
苏御虚弱地道:“灵儿不必担忧,我从小苦练内功,这伤我扛得住。”
唐灵儿瞪视道:“何人伤你?”
“可能是龙啸天。”
“他为何伤你?”
“这不么,我本打算去寿安厂。可职责所在,在出发之前我要先去锦衣卫点个卯。结果听说皇后命令锦衣卫捉拿巨匪狂徒龙啸天。这么大个行动,我作为锦衣卫监察御史,怎好因私废公临阵脱逃。故而也参与其中。”
唐灵儿想了想:“那你让童玉侯在皇城口,是何意思?”
“我想让你知道,我没去寿安厂。”
“那童玉小嬛为何不说你去了哪里?”
“这是皇后指派秘密行动,我岂能告诉他们?”
“哦……”唐灵儿似乎是信了,还想问些什么,可见苏御伤得这么惨,她又不忍心再问:“劲锋好生休息,我让人去唤太医来。”
“不必,我自幼修炼上乘内功,自己疗伤比太医管用。”
“不成,我说唤太医就要唤太医,一会儿太医来了,你要好好配合才是。”
估计唐灵儿是看不穿如此逼真之假伤的,可是太医呢?
唐灵儿走后,苏御问老黄,这伤可骗得过太医?
老黄道:不能。
苏御眉头一紧。
老黄脸上泛起狡黠笑意:“老奴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
老黄笑得更阴险了些,举起巴掌:“吃老奴一掌,就是把太医院都搬来,他们也看不出毛病来。”
“你有把握吗?你可别……”
“啪——”
老黄是苏御最信任的人。
这一掌打得太突然,让人猝不及防。距离如此近,下手如此狠,一下子就把苏御打到闭气。
太医来时,连连摇头。针灸、推拿无果,熬最好的药,撬开牙关灌了下去。不见好转,太医只说听天命,随即便走了。
见太医束手无策,郡主着急,又请他人。他人听说太医治不好,怎敢乱伸手,只说另请高明。
后半夜郡主又来探望一次,据说走时情绪十分低落,以为苏御要死了。
听说苏御要死,唐府上下颇为震动。
各头面人物纷纷来探望,唐宽、唐典、唐延三位公子,唐家姑奶奶唐秋,守寡姑娘唐韵,各公子屋里夫人,还有许多晚辈,唐麒、唐麟、唐旦、唐晟、唐冕等等,据说郡主府整个后半夜就没消停过。
惊动长老会,唐炯、唐立、唐恂屋里纷纷派人过来。
最后连二老爷唐宁屋里的人都来了。
国公夫人樊氏和八小姐唐韵陪着唐灵儿过夜。气氛一度十分压抑。见苏御脉搏微弱,气若游丝,牙关紧咬不省人事,许多人认为明天早晨就要办丧事。
消息传到东大仓,冯瑜哭了一夜,准备一道白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