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梧大汉巴勒奔躺在地上颤抖,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缓过来。
他与牛对撞都没撞死,可见其人筋骨壮实,内力雄厚。刚才之所以被一拳打飞,完全是因为他毫无防备。他以为谭不疯发力,是冲着木桩使劲。
很显然他高估了疯子的心智。
都说因为轻敌而吃亏,没想到今个竟是因为高估。
这一拳来得着实太突然了些。
虽然抗揍,可要想完全消化这一拳的力道,估计也要几天时间。巴勒奔歪着脖子休息去了,大殿里还有欧阳锟、大弟子铁轴汉子拓跋铁、二弟子瘦长喇嘛叱罗刹、三弟子言语极少目光阴冷的贺儿惇。
还有几个天龙寺的小沙弥,他们听枯木和尚吩咐,在这里伺候着。
说是伺候,其实也是在观战,看看这帮桑腊人是否守规矩。此时的枯木和尚只求本分求香火,若这帮人不守规矩,就立刻报官。可不想在寺内闹出人命官司连累自己。
欧阳锟看了看谭不疯,觉得此人心智不全,还没等他问什么,就听面前一个卷毛丫头说,这是她的师弟,名唤谭不疯,是她爹谭方鼎的弟子。
“谭方鼎?”欧阳锟先是一怔,随后一笑道:“可是陈千缶的弟子,程万奴的徒孙?”
“正是。”
“那汝是何人?”
“鼎便是家父。”
欧阳锟看起来很高兴:“终于碰见高人弟子,快请进。”
今日沁儿姑娘来这里,与屠彪战败有关系,与奖金也有关系。在比武之前,沁儿还与这位姓欧阳的桑腊国师确定一下,打赢一名弟子给三万钱,打赢你给一百万。
闻言,欧阳锟哈哈大笑。
闲言少叙,准备比武。
欧阳锟派大弟子拓跋铁出战,车轴汉子肌肉如怪石,突兀嶙峋,壮硕如虎。
谭沁儿在谭不疯耳边嘀嘀咕咕吩咐几句,经常能听到她提到“闪”字。
“闪”代表什么,在场的桑腊人搞不懂,以为这是中原人比武前的战术代号。
那疯子好似听懂了,还不时点头。
其实沁儿知道他什么也听不懂,他能点头也是跟别人学的。疯子发现每有人点头,谭沁儿都会比较高兴。别人摇头,大多时候沁儿都不是很高兴。
而谭沁儿也掌握了一个技巧。话说多了没有用,还不如一个字一个字教他。就好像苏御训犬一样:“坐”“嗅”“咬”等,听到那些字,军犬就能迅速做出反应。
不久谭不疯来到拓跋铁面前。
拓跋铁微蹲马步,亮出门户。
谭不疯还是站在那里,盯着拓跋铁。
拓跋铁微微皱眉,不出招,而是冲着谭不疯勾了勾手指。突然谭不疯变成虚影,人没了。
拓跋铁一惊,连忙附身,紧接着使出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扫堂腿。果然扫到谭不疯脚腕上,谭不疯站立不稳,轰的一声摔倒在地。
拓跋铁心中一阵纳闷,这人如此快的身法,怎的连这也躲不开?
就在拓跋铁迟疑间,谭不疯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紧接着让拓跋铁见到更惊奇一幕,那疯子什么招数也没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王八拳。
那两条胳膊轮起来,好像两片车轱辘,空中留下车轮辐条虚影,看起来他长了几十条胳膊。
那拳头上绽放金芒,刺目耀眼,呼呼挂风,感觉蕴藏无穷力量。
一个不留神,就感觉脑袋上被锤了十几下,砸得拓跋铁头晕目眩,脚底发软。
被砸得身体倾斜,拓跋铁抬起一脚,蹬在谭不疯腹部,谭不疯身形微微向后一退,继续扑来。
拓跋铁见势不妙,脚下发力,闪转腾挪,这时发现谭不疯除了打王八拳,他什么也不会。
脚长,手短,拓跋铁找到规律,开始与谭不疯练腿法。果然见效。任凭谭不疯内力雄厚,再也打不到拓跋铁。好像踢弹簧球一样,把谭不疯踢开,他又冲上来,再踢开……
谭沁儿和龙紫嫣在一旁观战,一开始她们吵吵嚷嚷的,好像啦啦队,可后来没动静了,面带急色,不知如何是好。
再这样耗下去,谭不疯迟早要垮。沁儿这样想,拓跋铁也是这样想的。一刻钟过去,拓跋铁先前的恐惧几乎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等待,等着把这头疯牛累倒,而他的嘴角渐渐泛起戏谑之色。越踢越开心,背着手踢,好似老叟戏顽童。
谭沁儿突然喊了一句:“抓!”
补充又喊:“像抓大锯那样抓!”
……
欧阳锟一直坐在椅子里看比武,年过半百的他精神矍铄,头顶和两鬓的白发与其它地方的黑发形成鲜明对比,好像有三条银带缚在头上。这不但不显得他苍老,反而给他更增添几分威严。
欧阳锟有圆滑的一面,懂得人情世故,他也是一名真正的高手。
他仔细看着谭不疯,已看出谭不疯的境界,惊为奇人,但同时他对谭沁儿的话产生怀疑。欧阳锟觉得谭不疯不像是程万奴的徒子徒孙,他身上的气息更像雷瘟乾,那个能一招制死同级高手的铁汉。
不过很可惜,这个练武奇才心智出了大问题,除了最开始的那一个闪身之后,就再没看到什么亮眼的表现。而且他只闪了一次。现在欧阳锟似乎有些明白,比武之前卷发姑娘口中的“闪”是什么意思了。
可只闪一次,很显然不能把拓跋铁打倒。而不久后,拓跋铁就把疯子当猴耍,疯子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欧阳锟有些看不下去,想终止这场比武,可就在这时听谭沁儿喊了一声:“抓!”
这好像一道命令,那疯子立刻就停止轮摆手臂,转而伸手抓住拓跋铁踢过来的脚。猛地向后一扯,拓跋铁立刻失去平衡。
谭不疯将拓跋铁当树枝一样轮起来。
一圈、两圈、三圈……,好像一个旋转飞碟,平地横移,照着大雄宝殿的红漆大柱砸去。
“停!”谭沁儿惊呼一声。
“停!停!停!”龙紫嫣跳脚喊。
只靠喊,恐怕是来不及了,欧阳锟身形一闪挡在大柱之前,抬右手接住拓跋铁脖颈,伸左手托着拓跋铁的腰,慢动作般缓解旋转之力。
这时谭沁儿和龙紫嫣冲过来,拍打谭不疯手腕,让他撒手,这才把气喘吁吁的疯奴拽了回去。
拓跋铁被甩得一阵眩晕,在师父的搀扶下站住,缓了好几口气才站直身子,面带惭愧之色。
欧阳锟并没责备拓跋铁,而是坐回到椅子里,笑了笑道:“中原武林果然还有许多人才,老夫算是领教了。”
龙紫嫣揉了揉鼻子道:“那你什么时候比?”
龙紫嫣的这句话把谭沁儿气得脸色发黑,闪到龙紫嫣背后,掐着她腰间肉皮,恨恨道:“还比个屁!你看不出他很厉害吗?”
龙紫嫣受疼,龇牙咧嘴,挪了一下身子,低声道:“你怎知一定打不过?你的疯奴不是能听懂几个口令么,那就让他在前面打,你在后面指挥,说不定能赢。”
……
最近秦王很忙,常往第四师运送物资。
秦王通过各种渠道弄来兵器和铁,第四师里有专门修铸兵器的工兵,让他们加班加点制造铠甲、刀枪。
又去市场收骡子,再买几百台轻型平板车送到第四师。
这不是苏御脑子一热想出的主意,而是听从老将典巩的建议。典巩说:长途跋涉,路上难免减员,合理利用畜力,可缓解。
以支援燕云为例,第四师整体移动,从洛阳出发,到莫州集结,再奔赴战场。
在洛阳到莫州的这段路上,没有仗打,只让马托着骑兵,那就属于浪费畜力。不如多弄些马车,分担单兵负重,拉体力透支的兵,能大大提升行进速度,还能降低减员数。
孔孝春、王庭、典巩三名神策军退伍老将,几乎成了秦王府的幕僚。秦王为了表彰他们,送去不少礼物,还给每人发了块腰牌。说将来秦王殿建成,三位就是王殿座上宾。
这时典巩把自己的小儿子典奉介绍给秦王,说小儿子当年在军中犯了些错误,差点砍头,后来跪求老国公才保下来。典奉被贬八年,年近四十在家里无所事事。真是可惜了他一身的好武艺和十几年的作战经验。
秦王问:令郎当年犯了什么错误,竟受罚如此?
须发皆白的典巩面带惭愧之色:“呃……,犬子用军粮酿酒,惹恼了老国公,从此老国公不肯再用他。但老夫保证,他已受过教训,必然痛改前非。犬子曾带过一个旅,累累战功记录在册,秦王可去兵部调取档案。老夫绝不敢欺骗秦王。”
苏御一笑道:“可曾与鹏羽(唐振)再提起过?”
老头子叹了口气:“怹父子用兵倒是很像,老国公弃用的人,新国公也不肯再用喽。”
苏御没立刻答应,而是说等唐振回来再议此事。
这属于从唐家挖人,虽然唐振暂时不用,不代表别人就可以随便用。这就好像唐振府里的那些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