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做错事是因为鲁莽,而有的人是在伪装鲁莽。这样做可以给自己留下一个回旋的余地。比如撞你一下,踩你一脚,又或者碰倒你的水杯。然后他满脸歉意地赔礼道歉。这样做,往往都能获得别人的谅解。
可其实他就是故意的,就好像现在的韩斐一样。
但韩斐这次选错了目标,苏御没给他道歉的机会。
有高度敏感的人,他们对生活中的细节体会要比平常人深一些。并不是说这帮人很了不起,相反他们与这个世界可能显得格格不入。这与他们的天性有关,也与生活环境有关。如果他们一直处于顺境,这帮人往往是外向的。相反则不然,他们胆小、羞涩、能察觉到身边人细微的情绪变化,对环境十分挑剔,不喜欢听到过大的声音,喜欢独处。到了新环境,他们不会马上敞开心扉,会显得很内向。只有熟悉了,才会活泼起来。
苏御属于前者,冯瑜属于后者。谭沁儿是完全外向型,而唐灵儿是权谋环境下造就的特殊产物。她本外向,却因太压抑自己的情感,让人很难在短时间里摸透她。有的时候,唐灵儿的反应是与情绪相反的。心中有气,却在微笑;看起来生气,其实内心愉悦。
在韩斐走向苏御的时候,苏御就已经察觉到他不怀好意。韩斐一边说话,一边推搡,可他的手推出来之后,苏御就没让他收回去。一把掐住虎口,反手一拧,剧痛让韩斐身子随之一斜。苏御猛蹬一脚,只见那韩斐横飞出去,脸正面砸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门牙没磕掉,算他走运。
见韩斐被打,恶奴们高声喊喝冲了过来。虽韩氏夫人在一旁阻拦,可她阻拦不住一群人。冲过来一个,苏御打倒一个。眨眼间三四个人倒在地上。这时大家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完全具备大内高手的水准。他的动作看起来轻描淡写,却几乎是一招一个。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怎一个“脆”字了得。
“如果阁下还想斗下去的话,苏某奉陪到底。”
苏御指着一群人道:“我是孔老大临终托孤之人,也是正式结拜的兄弟。说我没有资格管他家的事。你们错了,有我在,你们没有资格。”
韩斐被人搀扶起来,吐了两口泥,气道:“孔硕不在,但有大夫人在,大夫人便是一家之主!何有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苏御道:“据我所知,如今孔家的正室并非韩氏,而是孔婷之母钟离氏。虽然钟离夫人已不在人世,可孔老大并未再办续弦之礼。也就是说,现在剩下的这十五房,统统是妾!之所以叫一声‘夫人’,是冲着孔老大的面子。”
“你休要胡说!”韩斐手指韩氏,喊道:“把婚书拿来,给他看看!”
韩氏轻咬嘴唇,摇了摇头。
苏御冷笑道:“孔老大与我莫逆之交,我二人无话不谈。我对他过去的了解,不比在场任何一个人少。托孤时他就曾说过,之所以不办续弦之礼,就是担心有今日的到来。”苏御怒指韩斐:“就是担心有你这样的人出现!”
韩斐吼道:“为何要担心我出现!?”
苏御道:“我认为,要不是今日是二夫人突然行动,打破你们的计划。那么倒霉的就是她们一群人。”
“胡说八道!这都是你的猜测,在这里血口喷人!”韩斐气得面皮扭曲脖颈血红:“常言说得好,娘亲舅大。我是孔家长子的舅舅。如今孔硕已死,就应该是我来主持公道。哪怕是分家,也应该由我这个舅舅来分,轮不到什么结义兄弟做主。”
苏御道:“若孔老大的儿子都是韩氏所生,有你这个舅舅在,我不干涉。可现在你看看这一大家人。”
孔家人几乎都聚了过来,众人心中各自打着算盘。大夫人二夫人闹成这样,这个家肯定是没戏了。既然要分家,自己肯定要到场,干脆把孩子也带了来。
苏御道:“现在还剩下十五位房,十个儿子,九个女儿。普通人家选舅舅分家,是因为家里女人只有一个,舅舅本身不分财产对亲外甥们能做到一碗水能端平。孔家这么多人,你如何能做到端平?”
韩斐道:“我能否端平,大家有目共睹。可以喊街坊邻居来佐证。大户分家,还可以邀请坊署官员来,到时候公堂画押,有据可查。若不公平,可以去县里告!”
苏御道:“都是明白人,何必装糊涂。你韩氏财阀什么背景?她们什么出身?怎么跟你们打官司?还有,孔家金银仓钥匙掌握在韩氏之手,账目在长子、次子手里。明账一目了然,可是暗账谁人知道?找那些佐证,也无非是掩人耳目。”
韩斐还要说话,苏御又道:“谁说要分家了?孔老大托孤于我,他可没说要分家。另外托孤当时,孔家大姐儿也在场。要分家,也是正室夫人屋里人提出。轮不到你!”
韩斐欺身近前,阴冷瞪视:“姓苏的,你可别以为我韩斐是好惹的,得寸进尺,撕破脸皮,对谁都不好。今日孔家打成这样,还不分家?以后让她们怀恨同居?我提醒你,今天是打死人了,如果闹将起来,咱们就告到县里去。你要知道万安县姓什么!还有,你如此护着二房是何意思?莫非你们之间有点什么?”
苏御苦笑道:“区区县令想一手遮天?你可知我还是监察御史?当着我的面,他敢偏袒谁?他敢诬赖谁?如果细品这件事,还是韩氏买的牛肉出了问题。但我没有责备韩氏的意思,也不是在偏袒二房。现在耽误事的不是她们两个,而是你。在孔老大活着的时候,你在哪里?孔家的钱周转不灵,孔老大为何不去找你?或者说,找你也不灵?又或者你有办法,却要价太高?你把孔老大当亲戚看了吗?如今人死了,你跑来主持公道,你居心何在?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你不来我还要去找你!”
苏御一把抓住韩斐脖领,瞪视哑声:“李成彪买的金蚕蛊,哪去了?”
“他买金蚕蛊,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成彪是你一手扶持!”
“俩年前我就撤了,北市这道儿与我无关!”
这时孔婷走了过来,急道:“义父、大娘舅舅,你们还是别吵了。这家还是分了吧!没法过了!”
苏御向四周扫了一眼,观察各房屋里人的表情。在孔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出来拦着。看得出来,大家都是奔着分家来的。
既然要分,也不是坏事。他们分了家,苏御也算抖去一个累赘。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既然韩氏能把韩斐找来,估计她是有心向韩氏财阀靠拢。既然如此,那也别硬留。让他带着儿子闯荡去。此后荣华富贵、艰苦磨难都由他们去,再也与我无关。
孔家的钱转向韩氏,而韩氏主要产业以粮米为主。现在唐家已经重新进入粮米商会,也不怕粮食会出什么问题。只是孔硕的码头对唐家很重要,另外孔家仓本来就是唐氏的分红,这两个产业一定要切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