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北京黑得特别早,不过下午五点多钟,已经昏暗得看不清了。保和殿还没有装电灯,只是燃着几只巨烛。
殿中仅剩下的几个试子不停地揉着眼睛,脸都快要贴到纸上。
皮锡瑞此时脸上写满了焦急,今天他一拿到试卷就觉得文如潮涌,卷上所问正是他多年苦苦探求之道。因而洋洋洒洒地写了下来,只是他向来不以书力见长,而科举试卷特别强调书写,且必须用正体,即所谓“院体”、“馆阁体”,字要方正、光园、乌黑、体大。从某种角度来看,书法往往比文章更重要。
因而皮锡瑞写起来极慢,待到身边的试子走了一大半,他才恍然察觉,却快又快不起来,眼看天色将暗还有数道问题空着,皮锡瑞不由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加急,八百里加急军报。”只见小德子拿着一个插着三只羽毛的盒子跑了进来。
虽然现在军情来往都已经改用电报,而从京城到瑞丽的电报线在去年七月就已经铺成,不过在处理军报的紧急程度上还是沿用了旧称呼,分为三百里加急、五百里加急和八百里加急三等,八百里加急已经是最紧急的军情。
方怀不由微微一愣,缅甸又出状况了?他刚想伸手把军报接过来,就见底下的士子一个个正抬头望着自己,不由把抬起地手放回龙椅的扶手上。
“嚷什么嚷。没看到正在进行才试大典吗?先把军报放一边吧。”
说完,方怀又把茶碗端了起来,神态悠闲地品起茶来。
底下的试子都各自松了一口气,要是皇上走了,这殿试也就结束了,而没写完考卷今科自己就完了。
皮锡瑞原本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也放了下来,不由埋头奋笔疾书。但正所谓欲则不达,因为光线太暗,皮锡瑞只能尽量凑近桌子书写。结果不觉中,他前胸的衣襟贴在了墨迹未干的试卷上,弄出好大一团墨渍。
等皮锡瑞现的时候,这张试卷已经完成大半。皮锡瑞不由脸色白。嘴唇紧,赶紧把这张试卷放在一旁,重新抄写一遍,然而这样一来。他就更慢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宽敞的保和殿因为试子走得差不多而愈加显得空旷。
尽管是晓春时节,皮锡瑞依然是满头大汗,他努力一笔一画写着。其实心里早就放弃了,只是等着监考官员宣判他的死刑。
就在他一手揉着眼睛,一手疾书不停地时候。突然身边一亮。一个身影端着蜡烛走到他身边。
皮锡瑞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一刻。他抬头看见方怀手举着蜡烛微笑地站在他身边。
“不要急,慢工出细活嘛。”
皮锡瑞顿时热泪盈眶。
回到养心殿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从缅甸挥的军报上说,冯子材率领的第四师第二旅并没有全军覆没,反而冲破了英第二十一师的堵截,现正往缅甸东北地掸邦高原转进,而英军南线三个师、北线两个师全部被第四师第二旅调动,五个师组成一个大口袋正往他们头上罩去。
得知冯子材没事的消息,方怀不由精神一振,现在问题是怎么救他们脱险。唐景的第十七师已经和鲍、程学启率领第四师、第二十师残部会合,加起来还有近三万人。他们在曼德勒稍微修整后已退往密支那。现在在他们与冯子材之间隔着英国孟加拉第2、第3师,唐景电报回来询问下一步的对策。
看来徐邦道地第五师进军度必须加快,本来计划是,远征军进入缅甸三个月后,也就是到三月份后,第五师才作为援军进入。现在提前了一个多月,使得部队不得不提前动员。
方怀在地图上找到第四师的位置和进军方向,现他们和冯子材率领的第四师第二旅间也隔着英军南线的15师。
方怀这时抬头看看殿中地几个军机大臣,奕面无表情,世铎老神在在,崇厚脸色茫然,彭玉麟则眉角低沉,只有李鸿章微微动了动神色。
“李爱卿,你有什么看法?”
李鸿章连忙从凳子上站起,躬身道:“微臣不过有一点愚见,英军与我大清军队相比,优势在于火炮众多、威力惊人,且士兵体格强壮、枪法准确。若正面对阵,我大清军队难免吃亏,倒不如多设埋伏、引洋人入瓮。现在洋人既然盯住第四师了,想必
易松手,不如将计就计,顺势让冯萃亭把洋人带到缅势险恶,正好可以多设埋伏,如今在缅诸师皆出身、桂,熟知地理,在那丛林与洋人交战必定不会弱了去。到时洋人全歼第四师不成,还要吃个大亏。”
方怀听了不由笑了笑道:“李爱卿,你全心为朕谋划的时候倒也不输你的智谋之名,就照你地意思去办吧。”
接着,方怀和殿里地几个军机大臣便开始落实今后地策略。由于中国和英国现在仍然没有互相宣战,所以《中美通商条约》和《中德友好条约》的条款还可以应用,方怀几乎是用透支未来展潜力地方法从两国源源不断地输入军火,去年的军费开支占到了财政收入40以上,要知道打造两个步兵师的花费就相当于购买一艘“定远”舰。与此同时,国内的基础设施建设、教育普及、财政改革、重工业建设都在同步进行,如何区分这之间的轻重缓急,考虑财政的优先分配是个重要的问题。
“臣以为不如先从礼部兴办学堂的银子中挪用一些出来,以填补空缺,待国库宽裕时再补上去。”崇厚道。
“不行。”方怀立即否定道。最后方怀脸色黯然地道:“还是先卖皇庄吧,拍卖所得充入国库填补空缺。”
彭玉麟此时一听,扑通跪倒在地,磕头道:“皇上,臣愿捐出一半薪俸以资国库。”
崇厚当即也跪下道:“臣也愿意。”
随即奕、李鸿章、世铎相互看了一眼,也纷纷跪倒。
方怀摇摇头道:“你们都起来吧,你们的心我领了,但此例不可开。你们领那些薪俸是因为你们为国家做了事情,朕不做什么向臣子要钱的事情,你们也绝不能贪污国家的钱财,这是个人的本份。”
接着是后勤组织转运的问题,现在京汉铁路还没有建成,整个江南只有一条沪杭铁路,从6路运输的话实在要耗费太多人力。最后众人商量决定采用船运,湖北枪炮厂、金陵机器局、江南制造局、天津机器局、广东枪炮厂的军火都可以通过水路运输,它们可以直接运到越北省,然后循红河而上,抵达越交界不远老街。这里有一条马道直通云南腹地。
再有就是部队的布防,虽然没有英军进一步动员的消息,但本土的防御仍然要做好。本土的防御重心是台湾海峡和渤海海峡。中国的经济繁华之地除了广州附近那一小块,其余全在台湾海峡以北,守住了台湾海峡,就保住了这些地方。而海海峡则是保住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现在驻守在直隶附近的有禁卫十一师,禁卫十二师,刘铭传的第二师,以及上三旗正黄、镶黄、正白三个师,其中正白旗是俄制武器的骑兵师,另外,在山东还有丁汝昌的镶蓝旗第二十四师,在辽东还有荣禄的正红旗第十三师。
不过方怀准备把禁卫十二师补强成一个要塞师,将刘铭传的第二师调往台湾,因为现在在台湾海峡两岸布防的是第二十五师和第二十六师这两个没什么战斗经验的新编师,二十五师驻澎湖、金厦,二十六师驻马尾。除了这些之外,新编第三十师驻守徐州防止英军登6切断南北交通枢纽,第三十六师驻守广州随时准备掩护广东枪炮局北撤,然后防守韶关,阻止英军进入我腹地,至于聂士诚的天字第一号师,此时正待在苏州,不过镇江已经随时作好沉船堵塞航道的准备,第一师的主要作用将是利用京沪—沪杭铁路作好南北机动,随时准备增援一个方向。
6军是没有问题了,海军应该如何处置?厅中众人中彭玉麟是水师出身,曾经掌管过湘军水师,李鸿章对海军也有一定的了解,不过世界海军技术、战术大爆炸的时代,并非专精此道的他们能想得出什么好办法呢?方怀对此表示怀疑。
他记得前世看过的一本书上说,日本明治天皇在甲午战争前非常奇怪中国为什么不派刘步蟾、林泰曾这样留学英国,学习过先进海军战术的人担当舰队总司令,而派了丁汝昌这样一个6军将领。
伊藤博闻就对他说:“中国人缺少提拔任用年轻人的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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