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6年农历二月初八的早晨,朝廷:u|些日子他们中不少人到处奔走,上窜下跳就是为了今天。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终于可以议和了,他们的财路也有保证了。都说千里为官只为财,但方怀连续几次反贪污,把他们的钱袋子都掐住了,下面各府各县能捞钱的事情都被盯得死死的,自然孝敬也就少了,这让他们不得不另谋财路。结果近几年工商业大展让他们看到了机会,如今他们中不少人都在各地商行、工厂里入有干股,有些甚至就是那些商行、工厂的后台老板。而俗话说朝里有人好办事,地方的那些商人也乐得有这样一张保护伞。于是,渐渐形成了一股势力。
这次与英国的战事打成这样,让他们中不少人心惊肉跳了好一阵子,生怕英国人一个不高兴派舰队杀过来,那自己在沿海的那些家业就全毁了。天幸英国人似乎也不愿再打下去,提了如此宽松的议和条件,他们哪能不赶紧跳出来。
在一旁等候上朝的还有英国公使欧格纳和法国公使巴诺礼,他们此时正旁若无人地交谈着打猎的经历,仿佛对中国皇帝的答复好不担心。在他们看来,中国皇帝如果不是弱智的话就会懂得选择。周围的官员叫到两人都连忙过来问候,看这个样子,议和之后洋人又会像以前一样拥有说话的权力。趁早交好岂不是万全之策。
直到宫门内突然传来三通鞭响,百官才站回上朝地队伍中去,但在互相交换的眼光中,总有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下子不但钱袋子保住了,说不定还能得皇上赏识。经过这次,皇上应该知道彭左一派不可靠,治理国家还要自己这些人。
而方怀新提拔的那些年轻官员心思也很复杂,说实在的,对于英法的实力他们知之甚深。如果真的与英法继续打下去,最后即便打赢,国家也打废了,社会说不准得倒退回二十年去。但是英法嚣张的气焰。主和派官员那奴颜卑膝的样子都让他们愤懑不已,堂堂华夏什么时候像这样没有骨气过。
而在一墙之隔地外,几十名记者顶着清晨的寒风翘以待。自从方怀放宽民间的舆论,承诺不以言罪人后。各地的报社就悄然多了起来。报社成本不大,又能阐述己见,不少士子都以办报为时尚。除了官办地《大清日报》,也涌现出了像《国闻报》、《循环日报》、《申报》、《金陵早报》等一些有影响力的报纸。和谈的事情已经成了全国最关注的事情。这次来地除了京城几大报社的记者,天津、奉天、保定的记者,还有从上海、南京坐了一天一夜火车赶来的记者。甚至在这群人中还出现了外国人地身影。
平旦时分。宫门终于缓缓打开。上了油的门轴依然“嘎吱”作响。百官正准备一拥而入。却现里面似乎有人要出来。
三十六面黄底青龙旗迎风招展,两边是一身黄呢军服的御林军。这是天子地仪仗!果然,旌旗背后行出一身明黄龙袍地方怀,此时他高坐在马上,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握着白鹿皮作鞘地天子宝剑。百官见了连忙跪倒在两旁,山呼“万岁”。
用宝剑一磕马股,方怀来到百官面前。寒着一张脸的他冷冷道:“都用两条腿跟着来。”说着看到一旁地欧格纳和巴诺礼道:“带二位公使进去奉茶,待朕回来再给他们答复。”
说完,方怀打马就冲了出去。后面御林军举着旌旗连忙跟上。而此时百官面面相视,不知道方怀肚子里卖得什么药。而恭亲王奕和李鸿章更是意识到了不对,但此时也只有先跟下去再说。
这支队伍一经过就立刻引起了记者们的轰动,皇上再加上文武百官,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猜想着,记者们都纷纷跟了下来。
前面方怀一身明黄高坐在马上,然后一群文武大臣步行在后面跟着,再加上记者。这样的队伍穿街过市,联想到今天是十天期限的最后一天,哪能不引起轰动。中国百姓是最爱热闹的,顿时有不少百姓跟在队伍后面,结果人流越来越多,眨眼之间便达到了数万人的规模,而且这个规模还在不断扩大,有些人睡得晚,这时便顾不得没睡足,擦了把脸就冲了出来;有些生意人起得早,这时却干脆把铺子关了,挤到队伍中去。
这支队伍一路向东,甚至出了京师的东门。一直到十里长亭方才最终停了下来。
来到这里后,方怀便下马站在亭前,却一句话也不说。身
臣们都面色尴尬,既不知道皇上打算干什么,也不知什么。
终于时间转到九点,在东面太阳升起的方向,走来一支气势惊人的队伍。说是气势惊人,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好像一个表情,每个人给人都是一个感觉。而他们的身份则很好辨识,因为他们都穿着整齐的藏青色军服。
不过走到近前,这些士兵看上去就有些其貌不扬了。晒得黝黑如炭的皮肤,如同枯枝一样的双手,还有长期营养不良使得凹陷下去的腮帮和下巴,眼窝中满是晕黄浑浊的颜色。一些人的袖管空荡荡的,还有一些人脸上留着狰狞的伤疤。
这是那里来的难民队伍,不少官员都心中暗笑。而周围的百姓也指指点点,有些看到瞎了一只眼的士兵还忍不住暗自偷笑。
队伍停在了方怀的正前方,然后迅排成了一个方阵,他们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目光,眼睛笔直地望着正前方。
就在这时,方怀说话了:“今天朕到这里,是为了迎接面前的这些将士,他们的名字你们或许在报纸上听说过,他们就是我大清6军第四师第二旅。”
底下的一众百姓听到这句话全都震惊了,第四师第二旅的名字现在在天下真的可以用上“妇孺皆知”来形容。以一个旅击退英军一个师,在十倍的英军包围下,展转腾挪,苦战近月,然后突围而出,近乎神话一般的存在。京城一些茶馆里甚至把第二旅的事编成了说书段子。现在竟出现在自己眼前,还是这样一副落魄的样子,怎么能让百姓接受。
方怀这时迈步走到站在最前排的士兵面前,大声道:“方有升,告诉朕,你们还有多少人?”
方有升目光肃然,双腿绷直,用尽胸中所有的力气喊道:“大清6军第四师第二旅满员6217人,现有1988,全部到齐。”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原本都以为这些不过是因为受伤精简下来的队伍,却没想到这已经是第二旅剩下的所有人。
方怀似乎还嫌这不够震撼人心,大声道:“第四师第二旅听朕的口令,第一排全部向后转,把你们的衣服脱下来。”
不等人群惊诧出声,站在第一排的士兵已经把上衣全部脱了下来。蜈蚣蚯蚓一般的伤疤爬满了他们的身体,没有一个人的背脊看上去是完整的。人群中不少妇女忍不住“啊”地叫出声,连忙捂住身前孩子的眼睛。这时所有百姓看着那些士兵的眼神全都变了,有崇敬、有佩服。
方怀这时眼眶通红地看着周围的百姓道:“朕一直在想,六千健儿,七成战死,剩下的人人带伤,是朕穷兵黩武,把他们害成这样的吗?朕今天想问问他们。”
说着方怀走到前排一名空着一支袖管的年轻士兵前,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那名士兵一脸紧张地道:“启禀皇上,奴才叫张铁,今年十九。”
方怀拉起他空空的衣袖,黯然道:“是朕让你们去缅甸打仗的,将来你这样子也不好找媳妇,你恨朕吗?”
张铁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道:“连长都跟我们说了,如果不打败英国人,咱大清就甭想富强起来,就得永远受人欺负。”
方怀看着他道:“你以后就不能待在部队里了,有什么地方想去,或者有什么事想让朕帮你办吗?”
张铁偷偷望了方怀一眼,最后大着胆子道:“我想把我们连长的尸骨找回来安葬了,在缅甸老林里,他把干粮留给了我们八个人,自己没能走出来……”这样一个说到自己没流一滴眼泪的汉子此时却嚎啕大哭起来。
人群中顿时有不少人跟着抹眼泪,有些大姑娘甚至暗暗下决心要嫁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方怀这时转过脸来扫视呆若木鸡的一众官员,嘴角带上了一丝不屑的笑容,就像一个巨人看着蚂蚁一样。“这些士卒都是你们这些读书人看不上眼的人,但为什么连他们都知道的道理,你们这些侍郎、尚书,朝廷一品、二品的大员却不懂。看看洋人的条件,划缅甸而治,缅甸原本就是我大清属邦,年年进贡、岁岁来朝,凭什么给他们割去一块;赔偿他们军费损失,是他们出兵缅甸挑衅在先,还是我们无故生事,你们都是三榜出身的饱学之士,难道你们读书就读出这样一个是非不分,黑白颠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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