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二章：排后事史太君福尽；问前程贾宝玉缘来（一）

　　见宝钗等众姐妹退出去，李纨不由哭了起来。凤姐一见心知不好，细看贾母精神依旧很好，可面上却是泛着红光，不由想起回光返照来，忙拉了李纨道，“别只顾着哭，好歹说话才是！”

　　李纨道，“怕是不好了，大爷当日就是这么样。”

　　凤姐和尤氏虽说能理家，却没经过这个，不由慌乱起来。鸳鸯等人更是不成；不想又听贾母道，“都别着忙，听我说。”凤姐和尤氏忙扑了过去，贾母道，“千万不敢让娘娘过来的……”尤氏和凤姐含泪点头，贾母勉强抓了凤姐得的手，“原本还想着你的事……这回怕是不能够了，只能等宝玉回来再说了！”凤姐只是哭，却说不出什么。

　　贾母又拉了尤氏道，“我以是享尽了福，身后的事……不可……再破费了……”

　　贾母说一句，尤氏点下头，贾母说一句，尤氏含泪点下头。突然间尤氏觉得手上一松，见贾母的手慢慢滑了下去，心知不好，最是怕事的她，倒来了主意，忙指使鸳鸯等人忙开了，张罗着打水来，给贾母擦身，道：“快找衣服来！”

　　尤氏一喊，凤姐才回神过来，暗恨自己不该。又知李纨对这边不熟，忙着对她道，“快去请娘娘回宫！”李纨也知此事甚大，紧忙跑了出去。院中姐妹才听了动静，又见李纨如此不由具是慌了起来。迎春，黛玉，惜春更是哭成了泪人。

　　这功夫早有丫鬟叫了不少婆子过来，忙着安床铺褥。尤氏和凤姐连个带着鸳鸯等人把衣服给贾母穿好。再看贾母，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身子一展，双手彻底垂了下去，福尽而亡，无疾而终！

　　李纨一路跑到王夫人那边，回话给执事太监，执事太监又回元春。元春发话，执事太监才领着李纨进了荣禧堂。又见元春上位坐着，正和陪坐的王夫人说话，顾不得许多，忙道，“请贵妃娘娘速速起驾回宫！”

　　元春一惊，“可是老祖母……”

　　李纨道，“家里诸事齐备，娘娘只管放心才是。”

　　元春听了不由落下泪来，心里想着过去看看，又知不妥，只得含泪传了口谕，太监们也慌乱起来，忙着请元春上了大与。才出了宁荣街，荣府大门再次洞开，一至内宅门道道大开，白纸裱糊，大门前也竖起牌楼。赶过来的贾赦，贾珍，贾琏等人院内跪了一片；邢夫人为长，带王夫人，尤氏等人人跪在里屋，一时间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再说元春回到宫中，不用她亲自说什么，早有随着的执事太监回了话。皇帝听罢了，不由叹了口气，又见元春悲戚，心下未免不忍，遂降旨命礼部酌情主祭；又念着宝玉为国事奔波，未能尽孝，特降旨赏了棺木。贾赦等人感念圣恩隆重，忙命贾琏寻人解锯，造成糊漆。又忙着送讣闻。

　　只等棺材成了，漆也干了，装裱也完了。贾赦，贾政，贾珍等人商议起来。贾赦道，“此时宝玉不在，是不是该等一等。”

　　贾政道，“虽是眼下天不热，可前后脚的事情，哪里会这么快了？依我说，还是早些入殓才是。再说不停灵，礼部的人如何过来？”贾赦等人心知贾政说的很是，于是忙请阴阳司择了吉时入殓，停灵。却未封棺，盼着宝玉能早日回来，见上一面！

　　礼部也来人祭奠一回。之后众亲朋好友具来吊唁。其中以北王妃和史湘云最为伤心，北王妃每日必是早来晚走。史湘云更是住在了府上。宝瑢亦是来与宝钗黛玉商议，奈何黛玉伤心过度病倒，宝钗又不肯多说什么，宝瑢无法，只得暂时随母亲前来吊唁。

　　贾母当日有话，内事全托凤姐。凤姐想着贾母疼爱自己，临终还念着自己的事，加之又操持过可卿的事，自觉当仁不让。又见贾赦年老，贾政只知道悲戚，无奈之下，只得找邢夫人，王夫人，贾珍，尤氏，贾琏几人商议。

　　邢夫人和王夫人具是道，“老太太既是信你，只管操持就是了。我们自是要依着老太太的话。”说罢了，二人起身去灵前哭起来。

　　凤姐听了心里凄苦，便又看向贾珍和贾琏。贾琏道，“家里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我这边最多能拿出一千五百的银子来。”

　　凤姐知道贾琏手上没钱，贾母给的几个，多数还在自己手上，便也道，“我这还有老太太给的两千两！”

　　尤氏看了眼贾珍，轻声叹道，“我和你们大哥哥能拿出六千两罢！”贾珍听了心里一跳，不过尤氏话以出口，不好再说什么。

　　凤姐想着这不到一万的银子，虽是说不上风光，倒也能维系几日，忙按照当日可卿的丧礼置办起来。不想此一时彼一时，当日家中下人还算好的，可这一二年，贾府事情有限，油水更是不用说了，这会子见了银子，还有不伸手得么？只等这边一松手，便什么都看不见了，更不要说往来招待了，直把个凤姐急的不成，心里也明白些，又想事情没了，加之自己身份略显尴尬，不敢重罚，哪知下人们愈发张狂起来。

　　别看贾珍贪色，却不是贾政那般不通俗礼的，这晚和尤氏回了东边坐了说话，只道，“我看这回凤丫头怕是难了。”说罢了又看向尤氏，“你的手也太松了些，合该看清了才是。”

　　尤氏道，“不是我手松，只是这个钱，早晚要拿的。”

　　贾珍道，“不是我小气，只是眼下这么样，可如何好了？太不像了，岂不叫外人笑话？再说大老爷，二老爷，当日不也得了钱么？这会子倒是好了，一个只顾哭，一个说伤心过度。都不肯朝前。我看这就是要躲了，怪到老太太说她一死，也就该分了！”

　　“老太太怕是也想到了，临终前还嘱咐我不要操持太也过了。只是没想大老爷和二老爷会这么样。”说着尤氏又伤心起来，贾珍便不在说什么，小心劝了一回。

　　贾赦说身上不好；贾政只管悲戚，余下不顾。哪怕灵前都乱起来，依旧不说什么。宝钗，探春，平儿等人见了不由叹气。鸳鸯又抱怨凤姐不肯出力，多少大事都办了，这一回可是差着一层了。别说四十九日，我看半个月都难了。平儿协助凤姐理家过，自是明白的，于是劝了鸳鸯一回，可鸳鸯虽是应了，心里还是暗恨凤姐。

　　宝钗，探春知道凤姐艰难，见她忙了一天，到了那块又都没个好脸子，只得言语解劝一回。凤姐想着要是宝玉在家，凭着他的身份在，事情也就好办了，可眼下该怎么办呢？

　　心知眼下钱是关键的，宝钗只得同探春商议，“我手里没几个钱，家里你也知道的。”

　　探春自是明白，“我那边倒是有几个钱，可不敢动；看眼下架势，真的动了，还不闹起来么？再者四丫头怕是更慌了。眼下只能把我手上的钱拿出来。要是再不成，就要找林姐姐商量了。”

　　宝钗道，“颦儿身子不好，这要是给她知道了，还得了了？再说即便颦儿知道了，也未必拿的出钱来。”

　　探春道，“二哥的钱，不是都在林姐姐那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