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章：勇晴雯独斗醉宝玉；贤袭人单跪痴公子（二）

　　宝玉这一怔神儿，晴雯那边的眼泪成双成对掉了下来。她哪里知道宝玉想了什么了？只见了他拉住袭人了，可见是心里向着袭人的。不由倍加觉得委屈。不由道，“姐姐要说了什么？只管说了才是，若不然回了话，便打发了我。”

　　“姑娘这是要和我吵，还是要寻我的晦气？”袭人即便被宝玉拉着，可心里也是受不住了。

　　“我哪里就敢寻姐姐的晦气了。可没人撑门面儿，给我挺腰子的。”晴雯说话，语气倍加酸楚。

　　眼见袭人还要说话，宝玉不由看了她一眼，道，“差不多便行了，去里间收拾下，我这便歇着了。”袭人听了，只得去了。宝玉抖抖衣服，桌子边上坐了下来，才对晴雯道：“我也看出来了。近来你也大了，心里想着出去也是有的。你也不用吵了，好歹咱们也算主仆一场，我自会全你个体面的。”

　　一直以来，晴雯都认为只有自己才会服侍宝玉的，毕竟宝玉同自己的时候最开心。只是她没想过，此时的宝玉已经大了，贾家再也不希望他如从前那般玩闹的，不然，哪里会有袭人的到来了？

　　行事稳妥的袭人过来，为的就是防着晴雯这般的，只顾由着性子陪着宝玉胡闹。只是晴雯自己没有觉察罢了，这也注定了她的悲剧下场。而此时听了宝玉的话，晴雯不觉伤心起来，抽搭道，“我何时想着出去了？为什么我出去？要嫌我碍事，变着法儿打发我出去，也不能够的。”

　　“姑娘这话我便不明白了，即是不想出去，为何吵了起来了，难不成我一句都说不得了？想来心里还是想着出去的。要说起来此时出去也是不错的，我还能说上话，终究是能体面些。真要是……”说话，宝玉不由摇头轻叹了一声。

　　“我多早晚要去了，明明一直是你再说，反倒还拿话压派我。只管去回老太太，我宁是一头碰死，也不出这门儿。”说话，晴雯抽抽搭搭，抹眼泪。

　　晴雯生的本就有几分黛玉模样，此时一抽搭，楚楚可怜小模样倍加神似黛玉了。宝玉闭目凝神，不敢多看，生怕自己心软，错过了大好机会。“姑娘这话我便不懂了。即是不想出去，那整日里你都做了什么？只说了一句，便甩了脸子给我看。难不成一个屋子，还出了两个主子不成？”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晴雯受不了这话，彻底哭出了声。

　　一直以来，晴雯都在寻求平等，只是她的这个平等是站不住脚的，她心比天高，希望自己和宝玉，探春等处在同一平面上，可她面对身份不如自己的小丫头的时候，又忘记了平等二字。这点来说，即便晴雯是黛玉的影子，可她不如黛玉为人，要知道，此二人换换的话，怕是晴雯不会教香菱学诗的。

　　晴雯位居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之首，也是红楼中最特殊的一个人。曹公笔下，人人都有一脉生机，唯独晴雯是个例外的。她一出场，就注定了是个死人。而且是没人能救下的那种。至于原因也简单，那就是她的心里装着宝玉，而且带着死心塌地味道那种。这样一来，注定没人能救得了她的。

　　无论是宝钗黛玉二人，哪一个最后陪着宝玉，都不会容下晴雯。就如她说的一般，宁可一头碰死，也不会出怡红院的大门儿，可惜那时老天都不帮着她，几日没吃没喝的她，被强行拉了出去，那时的她，连一头碰死的力气都没了。最后，她自己心死了，人便真的去了。

　　这些宝玉自是知道的，所以此时他才说了这些话，他是真希望晴雯此时出去的。即便他读过多遍红楼，即便他也很喜欢晴雯这个角色，可真的有一日，自己见了真人了，宝玉突然发现，他居然也容不下此时此般性子的晴雯。至于原因倒也简单，家已经够乱了，有了这姑奶奶，家里绝对会更乱。眼下先不说了，等到晴雯章节的时候自然说清楚的。

　　此时，即便袭人听了宝玉吩咐去收拾床铺，可耳朵却在外面了。耳听晴雯哭声，忙到了里间屋门口，生怕出了意外。果然听宝玉接了晴雯的话，道：“人都是会变的，即便不为了自己，就算为了旁人也是会变的。奉劝姑娘一句，若是不想出去，那便安分些吧。不然还是早些出去的好。”

　　听宝玉一直说出去这样的话，晴雯心寒的很，一叹道：“二爷即是嫌我，那便回了话去吧！”

　　“你能想明白，真的很好的。出去了，便如媚人姐姐一般了。”说话，宝玉站了起来。

　　袭人见了紧忙跑过来拦着宝玉道：“二爷哪去？”

　　“你没听见？”宝玉冷脸看着袭人。

　　“好没意思的，玩闹几句，便要回了老太太去，哪里就用了这般了？”说话，袭人往回推宝玉，“二爷不是说累了，那便歪着一会儿才是了。”

　　此时晴雯出去，宝玉还是有几分把握劝慰她的，毕竟才长大，用情不深。眼见袭人拦着自己心里自是着急，手上一动，把她推开一些便走。袭人可不知道宝玉的打算，还以为宝玉狠了心就是要撵了晴雯出去了，一着急，绕上前去，跪了宝玉面前，搂着他的腿不动。

　　宝玉一见心里一叹，袭人真是晴雯的命中克星了。多好的局面啊！眼前可以说是晴雯的唯一机会了，日后真的再闹起来的话，老太太那边都不好交代的。果然，袭人跪下，外面的绮霞，碧痕，秋纹，麝月一溜跑了进来，齐齐跪了下去。

　　眼见于此，宝玉再次一叹，自己真是神人的，想的事情，只要是不好的全部都会应验的。就说眼前吧，一眼便看到晴雯的结局了。可叹袭人最后却背负了一个告密的大包袱。晴雯被赶出去，宝玉说袭人，之所以袭人无话可说，那是应在从前之事，而告密的确不是袭人。至于谁个告密，曹公已经在‘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一章，还有撕扇子作千金一笑之时’，加上晴雯死后章节交代的非常清楚了。眼下自己见了，印证了，却是半点高兴不起来。完全没有前世品读红楼时候，发现半点蛛丝马迹之时那般兴奋。

　　即是晴雯的事情没结果，那就帮着袭人树立威信吧！探手把她拉了起来，道，“真是难为你们姐妹情深了，只是你等情深，就该用了正处，而不是这般一味包容的。不能指望每个都是你们这般的。”说完了，宝玉回身进了里间屋，不管袭人懂不懂自己的话，可晴雯最后的下场，却与她的放纵是脱不开的。

　　袭人是最希望晴雯同自己一起上位的。她心里清楚，眼下的两个方向都能容得自己。而自己还顶着老太太的人，哪怕老太太不在了，自己都是服侍过她的。府中服侍过长辈的，那可是有面子的。而自己行事和晴雯比，可以说是绝对优势，那样自己的后事还用说了？

　　袭人想着宝玉此时怕是明白的时候，说话也会有点意思，可她无论怎么想，却也想不到晴雯的结果去。眼见宝玉进了里屋，便自去寻了笤帚打扫瓷片，麝月秋纹见了赶忙接了过去。绮霞见屋中无事了，自己也说不上话，便退了出去。倒是被晴雯打趣儿过的碧痕，安慰了晴雯几句。然后也随着倒瓷片的秋纹，一起退了出去。

　　晴雯觉得自己很是委屈，可还找不到一处发泄的地方。只能看着一个个的散了，自己便也出了屋。心里想着宝玉是怎么了，这可不是平日里自己认识的那个宝玉的。

　　(本章完)